認識雖可以為意誌服務,但在從低等動物經高等動物,發展到人以後,有時可以成為例外,認識可以從為意誌服務中擺脫出來,這時就從認識個別事物過渡到認識理念了。主體已不再僅僅是個體的,而已是認識的純粹而不帶意誌的主體了。
叔本華的意誌是世界的本質的本體論觀點,是建立在他的反理性主義的認識論基礎上的。他認為直觀是一切真理的源泉,也是一切科學的基礎。隻有直接或間接地以直觀為根據,才能達到對生存意誌的認識。認識或把握生存意誌隻能依靠生存意誌本身,即依靠意誌的自我反省、內省、自我體驗。這種非理性的“直覺”,是無需理性思維的直接領悟。人們在親切的觀察中,自失於現象之中,人忘記了他的個體,忘記了他的意誌,直觀者和直觀本身融為一體,主客體都消失了,達到了“忘物忘我”的境地,理性被超越了,認識在時空之外達到了對本質、對真理的把握。叔本華認為,理性是馴服地為意誌服務的工具,它的任務就是意誌的根本要求——生存。人的非理性的心理活動主宰和勝於人的理性,它支配人的一切思想和行為。他把理性和科學限定在認識現象世界的範圍和作為意誌工具的作用之中。
達到如上的觀審與自失的審美快感有主觀條件與客觀條件之分。審美此快感的直觀條件也就是認識從意誌的奴役之下解放出來,忘記作為個體人的自我和意識也上升為純粹的、不帶意誌的、超乎時間的、在一切相對關係之外的認識之主體。而在外來因素或內在情調突然把我們從欲求的無盡之流中托出來,在認識甩掉了為意誌服務的枷鎖時,在注意力不再集中於欲求的動機,而是離開事物對意誌的關係而把握事物時,所以也即是不關利害,沒有主觀性,純粹客觀地觀察事物時,隻就它們是赤裸裸的表象而不是就它們是動機來看而完全委心於它們時,那麼,在欲求的那一條道路上永遠尋求而永遠不可得的安寧就會在轉眼之間自動的光臨而我們也就得到十足的怡悅了。在這種審美心境中,人們或是從獄室中,或是從王宮中觀看日落,就沒有什麼區別了。
審美快感的主觀方麵,即內在情調,認識對欲求的優勢,都能夠在任何環境之下喚起這種心境,如荷蘭的靜物寫生,從中獲得的審美快感主要都來自畫家那種寧靜的、沉默的、脫去意誌的胸襟,即主觀方麵的成分。但是這種純粹客觀的情調還可以由於愜意的對象,由於自然美吸引人去鑒賞,向人蜂擁而來的豐富多彩從外麵得到資助,而更輕而易舉。自然的豐富多彩,在它每次一下子就展開於我們眼前時,為時雖隻在幾瞬間,然而幾乎總是成功地使我們擺脫了主觀性,擺脫了為意誌服務的奴役而轉入純粹認識的狀況。所以一個為情欲或是為貧困和憂慮所折磨的人,隻要放懷一覽大自然,也會這樣突然地重新獲得力量,又鼓舞起來而挺直了脊梁,這時的審美快感主要來自客觀的方麵,在此種境界中我們隻是作為那一世界眼而存在。
當對象迎合著純粹直觀的時候,這種美是“優美”,而當對象和人的意誌處於對立的狀態時,人就必須有意識地回避這種對立關係,超然物外,置之度外,使自己隻是作為認識的純粹的無意誌的主體,靜靜地觀賞著這些對於意誌來說是敵對的對象,隻把握著對象中與任何關係都無關的理念,超脫欲求超脫自己,這就是“壯美”(崇高);相反的,如果對象激動著觀賞主體的意誌。使其不再是認識的純粹主體,而成為有所欲求的主體,那就是“媚美”了,如肉感的裸體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