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永凡最不擅長的外語卷過於簡單,竟沒拖後腿兒,而他最好的理綜偏難,他發揮穩定得了好處。雖然數學出了點兒岔子,總而言之卻是不錯了。韓筱雅考了683分,加之競賽所得,分數已逾700,北大早已板上釘釘。吳何、陸元、薛之成、李琳均在660左右,各家分數在群裏飛,不論憂喜,全晾出來,好似身患絕症之人臨終前的豁達,刀既然落了,人頭在否都不是自家能左右的。
成績既定,畢業生們開始填誌願。李琳白永凡這些人處在不尷不尬的位置,多十分穩進更好的學校,少十分安心報稍次的大學,各個專業又有不同,著實難以思量。
白永凡先不知該學什麼專業,眼見好玩的如動畫配音之類,直是天方夜譚。他忽憶起小學老師問他將來想做什麼,他隨口一句“醫生”。彼時,剛學了《白求恩》課文,國文老師叫他們向白求恩同誌學習。而且他覺得醫生給人捅針頭,怪疼,自家當醫生便無需紮針眼子了。時至今日,彼念一起,他當即決心要救死扶傷。鄰家老師說,學醫有前途,有前途的表現在於有錢途,他自家的孩子便學醫去了,不過學得是獸醫。大概治死條狗比治死個人好糊弄,錢還是一樣賺。經老師指點,他更在醫學的道路上堅定不移了,所尋學校頓時少了大半。
這天中午,他看見韓筱雅在線,跟她聊起來。
白永凡:筱雅,你想好學什麼專業了?
韓筱雅:還沒有,你呢?
白永凡:我沒特別想學的,就學醫去。
韓筱雅:……
其實,我覺得你不適合學醫,感覺上是,真的,真心覺得醫生不適合你。
白永凡:囔……我再想想。
韓筱雅:嗯。
不管韓筱雅的話對錯,她這一說,白永凡自個兒倒覺得自己是草率了點兒。於是,他重又回到了起點。
幾日裏,白永凡分秒趴在電腦桌上,把各個可能選項編排成冊。白母見兒子忙活更甚於高考之前,日日鮮魚肥雞,恐累壞了他身子。
白父則瞅著他找的學校一個比一個遠而眉頭緊蹙。飯後午休,白父走進他臥室:“我剛才看了看麼,你選的學校都在省外,廈門的海南的都有……山大也不糙啊,還有海洋大學……”
“我不想在省內……”
“近點兒好啊,我們還能去看你。南方太亂,災禍太多……”白父商量著,“要不,往北也中啊?北京呢?”
“囔,我再看看吧。”
白永凡也想去北邊兒,因為韓筱雅是在北京的,但他覺得,等她遇見了優秀的男生,而他在旁礙眼,品嚐他人曖昧裏的酸楚,還不如像以前似的,遇著她跟假想敵在一塊兒就躲掉。
這次,他躲得夠遠,他挑了南京的一所大學,至於專業,依著男孩天性好動,填了機械。許是青春期的叛逆,他還是沒留在省裏,但他確實妥協了,不然他是想去海南的。
林明寶得知成績後,擱家裏蟄伏了一天,林父想讓他複讀一年,他受夠了高中的嚴酷,方才脫離了火海,不願做回鍋的肥肉,複讀之議便不了了之了。林明寶誌願批次靠後,三本沒報成,隻好轉投大專。白永凡報誌願時,他謹言慎行未敢發表意見,況且白永凡向來厭惡別家幹涉他,決斷大都是他自個兒完成的。待林明寶要報誌願了,他卻自恃經驗老道,在他耳邊喋喋不休。聽聞他選的是山西的一家工商管理學院,白永凡嗤之以鼻——一個理科生去學些讀讀背背的東西。
報過誌願,舒老師通知奧賽班的學生返校,取了紀念冊和幾天前拍的畢業照。白永凡將同學錄的彩紙一張張收回來,去找陸元。陸元正跟一幹人打牌,不顧得招呼他。周圍許多人在拍照,他瞧見韓筱雅,慢步走上去拍了她一下說:“韓筱雅,手機號給我……”他本想與她合影,緊要關頭又打了退堂鼓。韓筱雅這天格外開心,一直笑盈盈的,笑容燦爛得仿佛浸在溪水裏的月光。此般景致落了白永凡眼裏還哪管遞過來的號碼,他才覺得韓筱雅今天的披衫怪好看,氣質也跟平日有些許別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