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誼不必有華麗的開始。於時間的此岸,你我相逢,共路風光、坎坷,即便終有一天,彼岸之花散布天涯,隻要這份情愫尚未荒蕪,相隔再遠,燦爛依然。
李琳送他一根腰帶。前日,白永凡穿牛仔褲打球把腰帶繃斷了,自家提著褲腰回了教室。陸元聽說,專程前來探望,幸災樂禍地出主意,說:“青年,好上著點,我找根繩給你紮上?”
李琳聽著了,言說:“不用不用,叫他先提著麼……我明天送你一條還不中?”她所贈自然合乎需求,但白永凡嫌棄她的禮物不夠浪漫,太俗套,撇嘴道:“俺頭一回收這種禮物,您真不是一般人!”
“哪敢跟您比啊,弄本破書,文縐縐的,我還麼看……”李琳呲著大牙,“我回去看看去。”
晚上,李琳和她同桌就拉他去蕩秋千,此時天已入冬,夜有些冷,路燈下還有些葉子零星落著。
“白永凡,你要考什麼大學?”李琳坐在中間的秋千上問。
“不知道呢,你想好了?”
“沒,也不知道麼。”
……
“咱仨考一所大學吧,到時手拉手邁進大學校門……”李琳暢想道。
“……中。”既然沒有目標,白永凡就索性答應了。他知道北大清華全是白父自家給他的,並不當真要他進京,隻是下方子猛藥罷了,經他折中,依舊可進所好學校。這就“譬如你說,這屋子太暗,須在這裏開一個窗,大家一定不允許的。但如果你主張拆掉屋頂,他們便會來調和,願意開窗了。沒有更激烈的主張,他們總連平和的改革也不肯行。”(魯迅《無聲的中國》)白父亦是諳於此道的。
三人拉鉤許諾,然後齊齊笑了。
理想、夢想,之於他們,仿佛哲人的思想,高遠而飄緲,沒有落腳之地。誰也不知自家想做什麼,他們被兩種命運束縛著,一種是神給的,一種是先輩給的,故而他們的路便已很窄了,隻管走下去便可。總之,未來是沒得選的,莫問前程,莫愁前路,上個好大學,年級主任跟他們說這是一輩子的事。
許多人把“這一輩子的事”當做自家的夢想,逢人問起便拿來搪塞,說夢想是考上好大學。李琳向來走一步看一步,無需夢想之類的詞彙支撐自家,想法卻不少——她要和白永凡以及他的同桌薛之成搞組合,名曰酷哥組合。她自稱酷哥,白永凡是帥哥,薛之成則叫酷頭。
薛之成外號“院長”,據傳,其名號與妓院有關。他總愛扶一下鼻梁上的藍框眼鏡,緊閉一下嘴唇,開口宣傳:“告訴你們吧,你們這些無知的人類,女人是用雞來形容,男人要用鴨來形容。”他有倆姐姐,大姐孩子五歲了,二姐剛結了婚。薛父想要男娃,到三十好幾才得償所願,有了他。
陸元也是有姐姐的,她還曾給白永凡買了一身與陸元同樣的球衣,托弟弟帶給了他。自打白永凡見了他班上的女孩,課間裏便常竄隔壁班找陸元。那女孩叫韓筱雅,座位與陸元相鄰。白永凡跟陸元瞎掰,她偶爾也會插句話。白永凡遇著一隻貓,告給陸元:“昨晚下著雨麼,我回去的時候聽著花園岩堆兒的草窩兒裏有貓叫,怪瘮人的。”她便發揮想象:“是不是……沒帶傘,回不了家啊?”
“一隻小貓,出生不久,亂串悠,走失了吧。”白永凡順著她的話說,“昨天晚上它找著媽咪了,我給自家壯膽子,朝裏頭‘哎’喊了一聲,就看著一隻老貓,毛被淋得塌塌地貼了身上,嘴裏還叼著小貓,那小貓在叫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