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大雨,小貓淋壞了,不會感冒?”韓筱雅擔心道。
“不會吧?我看老貓護得挺好麼,它還瞪了我一眼……”
陸元聽倆人說得起勁,兩條眉毛飛來飛去,忍不住說:“你倆別瞎扯了,受不了。”
白永凡最近終於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可心裏卻茫然了,好似那隻小貓一樣,在生活裏走失了,總找不著出路。神經衰弱之際,譬如夏日午睡乍醒或者感冒高燒不退,韓筱雅的身影便在自家的腦海裏遊走。他好像在喝歲月的老酒,一口較一口濃烈,一杯較一杯苦澀。他沒勇氣去表露心跡,又日日念著她,仿佛遇到心儀之人的瘸子,先天便有心理的自卑。
韓筱雅最喜歡的書是《紅樓夢》,白永凡為培養共同的心靈體驗,亦買了一本,得空便讀,未讀至六十回卻讀不下去了。那書將生活拆零碎了,白永凡腦子本就亂,讀著讀著,賈敬成了寶玉的爹,賈蘭成了寶玉跟秦可卿的私生子,人物全混了。而且諸多故事隻在一個大園子裏悶著,他憋屈得慌,仿佛被扣住了似的。郝文芳說他沒毅力,這書要讀上三遍才略得真意,但他依然棄之不顧,倒是學了句詩形容當下的生活——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
在他的臆想之中,韓筱雅還有個準男友。那人在理科實驗班,預科與她同班,革命友誼深厚,老戰友時常相聚吃飯聊天。白永凡被假想敵領先了一圈,怨恨的力氣都沒了,每逢撞著他倆一塊便早早閃到一邊走,過去後深呼口氣,像躲過警察的小偷。
他的迷茫愈走愈遠,唯靠著學習暫擠去心中的彷徨。一日,韓筱雅將他喊出教室,說:“白永凡,周記本借我看看?”
預科時,在語文老師的帶動下,互批周記蔚然成風。學生寫了文章,交換閱讀,有感慨便在側旁留行朱紅小字。白永凡自知沒有妙筆生花的能力,在周記本上惜墨如金,鮮有參與其中。但學校規定每周至少一篇,他沒膽識反抗,隻好學老父的中庸,作題目盡是“無題”,隻在末尾標加序號以示有別。別家取題目要極力抓人眼球,他的題目勝在讓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留下空白給人想象,且又絕不會有跑題的風險。
學生生活大致無二,無事便寫寫春夏秋冬、風霜雨露,偶爾求點新鮮,寫寫貓狗。大多數人作文章是給別人看的,甚至日記都如此。他們無病呻吟,像躺在街頭乞討為生的騙子。白永凡的情緒多源自韓筱雅,他的呻吟卻沒博到同情,因為少有人看他的周記。但他不寫她,隻寫自家看了什麼書,書裏講什麼,哪兒有感觸,晚上做了什麼夢,以同樣的憂傷筆調去寫,往往三四百字便是一篇《無題》。
人往往愛窺探別人的生活,尤其是他不願為人所知的部分,白永凡自覺他的周記就像瓶礦泉水,給人嚐不出滋味,怕在韓筱雅這兒出醜,說道:“我不怎麼寫,寫得也沒意思。”
“不要緊,我看看,看你寫了什麼。”她追索道。
白永凡這才後悔沒正視過周記,將其擺在副業的老末兒,卻張不開嘴拒絕韓筱雅,答應道:“好吧,不過,咱得換著看……”
“嗯,我拿去。”
白永凡也回去教室,翻騰桌洞找自家的周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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