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果真是妖孽。
手揪緊，卻遲遲無法拽下玉佩。
“你又發什麼呆？哼！肯定是被佛經念混了頭。”陽光下，莫多言黑白分明的大眼帶著打趣。一把握緊忘塵左手，穿梭在人群。
佛說，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他知道所有人的因果，卻參不透自己的今生。
人心是暖的，卻不知原來女子的手是滾燙的。像是點了火的香，點在人的頭皮。去不盡知覺。道不盡暖熱。
是夜。護國寺禪房。殘燭跳躍。蒲團靜坐。手中香木佛珠撥動。速度越來越快。
“啪嗒”“啪嗒——”紅線扯斷，佛珠滾落一地。
“阿彌陀佛！心不靜，空念大慈大悲又有何用？”方丈緊閉雙眼，厚重的聲音在屋內回蕩。久久不去。穿透人心，淨化邪氣。
忘塵呆呆看了眼散了一地的念珠，心中慚愧，雙手合什卻仍是說出心中所想：“阿彌陀佛！師父！我佛慈悲！弟子卻參不透！天道妖孽降世，我等應秉承天意，本應鏟除魔道維護百姓安康。可師父，何為妖孽？倘若隻是一雙純淨雙眼，弟子也要秉承佛法嗎？”
方丈緩緩張開雙眸，已過百歲卻身子健碩，內力雄厚，雙眸帶著憐憫俯視眾生，此刻，擔憂的凝視自己最驕傲的弟子，沉重的道：“阿彌陀佛。”
頓了頓，方丈再度說道：“你自出世，便塵緣已脫，遠離七情六欲。十七年了。你給為師出過無數道難題。唯獨這道，卻是為師無法回答的。塵歸塵土歸土。你受製天命，天命也受製與你。凡人師父還能點化一二。卻無法為仙人指路。為師隻能說，當你無法在天枰上站穩，那就聽一聽自己的心聲吧。”
心聲？
忘塵一株一株的拾起香木佛珠。眼神恍惚。手捧佛珠走出禪房。
方丈看著他失魂的背影，深深歎息：“果真是妖孽啊。竟連仙人都迷惑。”
莫多言坐在杏樹上，悠閑的晃著腿，連帶的杏葉簌簌作響。
今晚的月是上玄月，彎彎，像是人最快樂的時候眯著的眼睛，今晚嗅到的是淡淡的荷花香。今晚的人兒……
遠遠就看到忘塵手捧著什麼東西，待他走進站在樹下，原來是一捧念珠。莫多言飛身下樹，跟在他身旁，見他神色恍惚，擔憂的問道：“忘塵親親，你沒事吧？念珠怎麼壞了？是誰幹的？莫怕！我替你收拾他們。乖！別怕！”
少女獨有的輕聲細語在側，忘塵心中呼嘯的浪花忽的平靜了。凝視著少女臉頰，話到嘴邊，卻再次卡在喉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一陣夜風吹過，忽嗅到一股血腥。忘塵神色一擰，不溫不熱開口：“你又貪吃了什麼？”
“啊！”莫多言心虛的立馬兩手捂嘴。長長的睫毛眨巴眨巴，一把搶過他手中碰的念珠，往屋裏邊跑邊大聲喊道：“我沒有偷吃雞腿，絕對沒有殺生。絕對絕對沒有偷烤野雞！”
本該像往常一樣罰她默寫一百遍大慈大悲佛經，也許是月色太迷人，也許是夜風太過溫順，也許是星空太過璀璨，也許……太多的不可思議。他竟然覺得她此刻可愛的很。
隻是……
縱然心虛，為何搶走他的佛珠？
忘塵無奈輕歎。
第二天，忘塵打開房門，無意瞄到桌上擺放的念珠，完好如初。拿起細細轉動，一百零八顆舍利子……如今卻隻剩下一八零七顆……
隱約聽到什麼聲音，忘塵走出門。尋著聲音走到菜田。
晨光中，一嬌小身影揪著袖子粗魯的擦著汗水，原本種著青菜的田地一角一片狼藉。
忘塵走進，蹲身，撿起一粒菜種。這是昨日在街上買的豌豆菜種。
忘塵無奈搖頭。心裏卻是一陣暖意。淺淺帶笑。
“誰告訴你，這種子是現在的季節能種活的？”
“耶？？？？？”僵硬。驚愕，最後轉為委屈。莫多言可憐巴巴的一掃四周，最後眼睛鎖在忘塵身上，眨巴眨巴：“急救！江湖急救！忘塵親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