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醉君心(新)11(2 / 3)

“謝魏公公。”司馬蘭將就著用了晚膳,擱了碗後不敢上床歇息。見此處也無美人榻,隻得歪在臨窗的椅子邊,拿了本書熬時光。心想等他回房,自己便有住所了。

兩日來的奔波,沐浴之後的她眼皮一次次合上,無奈將頭挨著椅邊對付。

“怎麼還不歇息?”轅煜遲披星光而歸,才進屋便脫了外袍,淡淡地瞧著一臉困乏的她。

“妾身今夜在哪安睡?”聽說此屋除了被他寵幸的妃嬪偶爾過夜,大多數人不得入內,司馬蘭是這府中出去的,自是懂些規矩。

“就在這住。”轅煜遲褪了靴,待婢女捧上銅盆,潔了麵,說了聲,“焚高麗送過來的那種香吧。還不歇息?”

“是。”難不成今後住這?尚汐在哪?司馬蘭取了香,點燃後走到床邊,很不自在褪掉鞋襪。

當夜無話,次日清晨,她還在睡夢中,他便起身離開。相安無事過了四五日,一天午後轅煜遲命人拿了把琴過來。

“殿下賞的?”好精致的琴!輕撥琴弦,琴聲悠悠而蕩,司馬蘭得此稀世之寶,驚喜萬分。

“娘娘還有何吩咐?”乖巧的婢女從不多問,隻知道太子爺將她疼進了心窩裏。

“無事,退下吧。”司馬蘭從此之後,午睡醒來,必撫一陣琴,煮壺茶,翻幾頁書,悠閑度日。

“何時回來的?”陶醉於自己奏出的琴聲中,她竟不知他站在身後。

“有一會了。”轅煜遲非話多之人,靠到床榻,翻起書來,“繼續彈,或者做你想做的事。”

琴聲再起,旋律不改,司馬蘭漸漸習慣了與他的相處:“能不能調尚汐過來?聽說瀟湘閣重建,妾身謝殿下收留,日日住在這,妾身實不安心,恐打擾了殿下清靜。”

“你想搬走?”轅煜遲將書扔了,走到琴邊,挨她而坐,“你彈的那首曲子,本宮也會,彈來你聽聽。”

“嗯。”司馬蘭聽著他奏出的音樂,感覺琴聲中營造了種衝破重圍的意境,不由聽癡了,摸出甕相和。

“愛妃何時學會的?本宮從前未聽過。”琴瑟和鳴,堪稱一絕。轅煜遲伸手取過她掌中的甕,細觀起來,“此乃稀世之寶,又是他送的?你還帶回了什麼男人的東西?”

“司馬元帥給了妾身這個。”司馬蘭從發上拔了朱釵,輕輕一擰,彈出一把藏在朱釵中的匕首。小而精致,利刃散著寒光。

“這倒像司馬元帥給的東西。”轅煜遲將甕擱了,欣賞設計巧妙的匕首。

“還有這個。元帥說可以保蘭兒平安。”司馬蘭從錦袖子中取出晶瑩剔透、渾然一色的玉扳指。稍稍旋轉,現出雲紋,通透得猶如深潭中的綠影。

“這個東西…他也舍得給你?”轅煜遲命她將玉扳指收好,“此物至少能調動司馬元帥一半的兵力。”

“啊?”或許是當年未趕上救駕,讓父皇和母後死於非命,司馬元帥愧疚難當,才送出此玉扳指,司馬蘭瞬間解惑。

“今日本宮有空,攜你出遊。來人,替娘娘換身輕便的衣裳。”轅煜遲忽然起身,命門外的婢女替她更衣,看著她換上較簡潔服侍,親自為她挑了支朱釵,插於發間。

“娘娘這身裝扮真好看。”婢女驚歎。

“退下。”轅煜遲麵無表情拉她起身,跨出門檻,放慢腳步,“逛廟會,今夜還有燈展。你可會猜謎?”

“妾身不會猜謎,除非猜過的謎。”司馬蘭並非事事精通,縫製衣裳、猜燈謎、烹飪精致菜肴,都有所欠缺。

“你做的衣裳真難看!”轅煜遲本不想說什麼,卻見洛誠穿著她縫的衣裳從一旁經過,皺起眉。

一夜遊玩,兩人興高采烈回府。打今兒起,轅煜遲便不將她關在府裏,凡空閑時,皆帶她出門溜達。

“妾身見瀟湘閣已修建完畢,不知殿下想讓妾身哪天離開。”與他日日相對,司馬蘭估摸著適可而止。

“你今夜就可搬走。來人,將娘娘的東西扔出去!”轅煜遲一反常態,忽然翻臉,“魏公公,還不給本宮帶侍寢的人來?”

候在門外的魏公公驚了一記,太子許久不沾娘娘之外的女色,這會…躊躇著應聲:“容老奴去張羅。”

司馬蘭見婢女拿來衣箱,擺擺手:“不必收拾。我們走吧。”

“娘娘,您往哪走,得聽魏公公的,奴婢不知啊。”婢女揣摩著太子心思,將做主的權力推給魏公公。

“魏公公還沒來嗎?年紀大了,腿腳如此不利落,幹脆告老還鄉好了!”轅煜遲抓起高幾上的茶盞,狠狠摔出,不耐煩催促。

司馬蘭站在門外,焦盼魏公公早些來,見他領了個身材妖嬈的女子從旁經過,後退一步,算是回避。

“關門!”女子進屋後,轅煜遲低吼。

“娘娘……”魏公公抖了拂塵,每領司馬蘭走一步,便回一次頭。

司馬蘭芊芊玉指劃過唇瓣,指尖捏的錦帕揪皺了邊角:“敢問公公,這是往哪走?我們在這繞了一圈了。”

“這…娘娘莫急,奴才正在想呢。”魏公公不敢做主,隻領著她沿著太子的寢宮兜圈子,“要麼娘娘在長廊邊坐會?你們還不取軟墊來!”

“妾身還是回去請示殿下吧,不讓公公為難了。”司馬蘭整整發釵,折了回去。來到寢宮門邊,見裏麵透出光亮,恐此刻還不方便,規矩地立在一旁候著。

“娘娘,您坐會。”魏公公壯起膽,扯著嗓門喊。太子的心思素來難以揣摩,他也不是次次能摸出門道,估摸著行事。

“想必還有好一會……”司馬蘭瞅著映到門上的燭光,語氣淡得驚人。

“娘娘,您還是披上吧。”魏公公今夜真的得為她安排住所,又恐猜錯了太子爺心思,最後大膽一試。

司馬蘭探究地望著目光閃爍的魏公公,想起被抓多時的寧嬿,有感而發:“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

“滾開!”轅煜遲惱怒地推開為他奉酒的女人,抓起外袍,胡亂綁了蟒帶,一腳踹開房門,見她立在門邊,冷哼。

“妾身不知該到何處安身,還請殿下明示。”司馬蘭不卑不亢,碎跑相追。

“你……”轅煜遲停住步子,一步步逼向她,“為本宮整理。”

“殿下半夜還要出去?”司馬蘭靈巧的手將他衣襟打理得整整齊齊。

“你…哎!隨本宮夜遊。”轅煜遲拖著她往後院跑,來到馬廄邊,“咻”地吹了哨,帶她上馬,出外夜遊。

夜太寒,風緊致,倚在他懷中的司馬蘭不由貼向了他取暖。馬行的速度變緩,漸漸變成了信馬溜達。

“這一帶是本宮最喜歡的地方,小時候本宮常來此處。每次都是父皇到此,將本宮帶回去。”轅煜遲彌望繁星當空,楊柳垂岸,迎風而立,見淺草鞠躬,憶起往事。

“這裏好美。”司馬蘭驚喜下馬,踏著淺淺草地,“如果將附近圍起來,夜裏就可以在這散步。”

“你可知你非慕容皇後所生?”她知道身世嗎?轅煜遲拉她坐到樹下,環她在懷,“據說你的母妃比慕容皇後更美豔,凡見過她笑的人,幾乎被石化。她是……”

“紅顏禍水。”司馬蘭跟在才王身邊,他早已將她的身世告知。

“很失望?”轅煜遲攏攏外袍,讓她貼在胸口。

“沒怎麼。妾身的母妃還真有過人之處。”司馬蘭難以想象她是怎樣的女子!緩緩起身,任羅裙飛舞,“妾身想有朝一日隱匿鄉間,或許伴青燈,永不問世事。”

轅煜遲喚來馬匹,飛身上馬,揚起馬鞭使勁一揮:“你現在就可以隱匿鄉間了!”

司馬蘭回神之際,他已不知蹤影,無奈徒步走回太子府。繡鞋被露水打濕,裙邊早已磨得不成樣,沾滿泥漬。行了許多路,臉上紅暈,發髻歪斜。

“開門。”她見太子府大門緊閉,抬起疲憊的手臂,叩響門環。

“娘娘,殿下沒跟您一起?”守在院中的魏公公見她獨自歸來,驚愕,不由焦急起來。

“他…沒回來?”司馬蘭恐想起精致的風景附近泥沼甚多,恐他策馬時陷入泥潭,“快通知洛將軍和其他大人出去尋。”

她見魏公公轉身,忙詳說了大致方位,等不及大隊人馬,自己跌跌撞撞往回跑。

“殿下——殿下——”他在哪?晨曦中,司馬蘭放眼四周,未見轅煜遲身影,靜心而聽,卻有馬鳴,好似鳴得哀怨,心驚:出事了!她尋聲而至,找到了轅煜遲的愛馬,也發現他落入了陷阱中。

“殿下!轅煜遲!”焦急中,她喚他名字,卻聽不到他的回應。向陷阱探身,可惜陷阱太深,看不分明,漆黑一片中,僅能瞧見些許反光之處,揣測是他發冠上的寶石。

情急之下,她衝到附近的樹林,用發簪中匕首砍了藤蔓,這才發覺此匕首雖極致小巧,卻鋒利無比。返回陷阱邊,將藤蔓的一頭捆於馬韁之上,輕撫馬鬃,將臉貼了上去:一會看你的。

她屏住呼吸,沿藤蔓滑下陷阱,終於發現了落入陷阱後暈厥的他。

“殿下。”司馬蘭將藤蔓繞到他肩膀,盡量捆結實,脫下自己衣衫,包住他的臉,再用匕首將衣裳割出幾個洞留作呼吸之用,又在身上撕了塊布,把他的雙手裹了,免去他一會被拖著上升時難以避免的受傷。

她使勁拽拽藤蔓,學著他的口令喚馬。功夫不負有心人,良駒終於有所動。司馬蘭趕緊抱住他的腰,欲與他一同離開陷阱,卻見藤蔓拉了一段後,開始下滑。

太重了…馬拖不動兩個人!她頹敗一笑,跳下足有一人高的底部,看著他消失視野。

良駒將他拖出陷阱,又行了一段,這才停住,跑至他身邊守候。

蜷縮在陷阱裏的司馬蘭靜聽聲響,恍惚間聽見有人在喚“殿下”、“太子爺”,隻是喊聲太遠。她在猶豫中沒有吱聲,安心閉眼,選擇留在陷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