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引子(3 / 3)

王國維曾經有評:

“納蘭性德以自然之眼觀物,以自然之舌言情。北宋以來,一人而已。”

他們都是感情上的失敗者,是愛情路上的踟躕遊子。

納蘭性德一生有三段愛情,表妹佩芙因被選入皇宮以致生離,妻子盧玉嬋18歲即亡,這是死別。後來又遇到了江南才女沈婉,兩人一見傾心,沈婉也懷有容若的骨肉,然而容若的父親明珠不喜歡這個女子,所以兩人不得不又一次生生離別。

倉央嘉措與仁增汪姆青梅竹馬,後來倉央嘉措在布達拉宮坐床成為活佛,導致兩人分離。後在一次遊曆中愛上一個民間女子瑪吉阿米,並難以自拔,甚至溜出寺院與其相會。但不久後,迫於各種壓力,瑪吉阿米終被家人帶走,遠離拉薩。

幾百年來,倉央嘉措的詩歌一直在西藏廣為傳頌,他的詩中表現出來的種種歡悅、羞怯、惋惜、哀怨,都讓人深深難忘。求不得,愛別離,原本渴求的東西,卻遠遠的隻可觀,而不能走近,甚至觀而不得,隻可放在心底。欲罷不能,欲求不得,情緒裏不免憂傷、焦灼和懊悔。

命運讓倉央嘉措有了一個特定的身份,讓他不能夠參與人間情愛,隻能遠觀。可偏偏他又是個多情少年,他隻能選擇叛逆和逃避。雖然他的愛情最終指向的是幻滅,但他一直在無奈中苦苦掙紮,在世俗的偏見中煎熬、反抗。多少年後,那種飽含著詩人無限深情的歌吟才傳遍了四野。

讓人不由得想起了納蘭性德,那個翩翩公子,拖著滿身酒氣和滿臉病容,卻掩藏不住一身的英氣和詩情。年少時心愛的伴侶離他而去,他麵對的是永遠的絕望和孤寂,在餘生裏,他把這份本隻屬於他的無盡相思和哀婉淒楚發揮到了極致。

隔著歲月的河流,岸邊站著兩位至情至性、才華橫溢的男子。他們在這個世間停留的時間太過短暫,當31歲的納蘭和25歲的倉央如曇花般凋謝的時候,我們唯一能感懷的隻有那些美麗的詞句。

談到對於佛法的貢獻,倉央嘉措就顯得太過寒酸。他沒有向西天取經的玄奘那樣著書立傳,彪炳史冊,也沒有像達摩祖師那樣發揚禪宗精華,他留給我們的身影,隻是一個叛逆者,一個飽含爭議的年輕詩人。而他所寫的情歌,已經慢慢蛻變,在流傳中越傳越多,好多並非倉央嘉措所作,卻被人們善意地曲解和詮釋了。

至於怎麼看待這個人,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觸動了我們無限的渴望和追求,對自由的無限向往和執著。

如果生命可以選擇,納蘭性德不會選擇在高牆森嚴的宮廷裏了此一生,如果時光可以輪轉,倉央嘉措也不會在戒律森嚴的布達拉宮成天盯著發黃的經卷。他可能去煙雨江南邂逅散發著水鄉氣息的婉約女子,他可能去拉薩街頭和相戀的伴侶浪跡天涯。如果那樣的話,世上便缺少了一聲歎息,一聲清麗如斯,絢爛如斯的歎息。

小時候學過一篇文章,是描寫張繼在寫《楓橋夜泊》前後的心情。

其中有這麼幾句話:

“感謝上蒼,如果沒有落第的張繼,詩的曆史上便少了一首好詩,我們的某一種心情,就沒有人來為我們一語道破。”

今天,我想說:感謝上蒼,如果沒有寂寞寒夜裏孤苦無伴的倉央嘉措,詩歌的曆史上便少了一朵引人注目的奇花異葩。而當我們聽到這個陌生的名字時,也許有人會去查詢,結果隻能是,他曾是西藏曆史上一個寸功未立的達賴喇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