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鴻藻附和翁同龢的意見。
孫毓汶和徐用儀則表示:
“倭國日本乃彈丸之國,其欲與我大清久戰,必為敗局。今開戰已久,提出和議,表明其已無力再戰,萬無緩兵之計事。”
禮親王垂首不語,太後正了正身子,想聽聽恭親王的意見。奕訢的內心是希望積極爭取和談的,但他也不否認日本有借此緩兵的可能,他於是很小心地回答道:
“奴才以為,大清和戰皆不足恃,當前惟有實行能戰而後能和,議和為上,方為要策。此次倭人求和,奴才以為可做兩手準備:一來選派人員赴日,二來近日有人獻策——先訓練五千人眾的新兵,四月乃成。臣以為此策甚為可行。”
大家眾說紛紜,莫衷一是,最後無定議而散去。但隨之而來的日軍攻占旅順的消息,證明了光緒帝的判斷是正確的。
日軍占領旅順後,對這座城市的居民實行了比大連屠殺更為慘絕人寰的殺戮。據1894年11月28日的《紐約與世界》報道:“旅順的日軍從攻陷旅順的第二天開始,連續四天殺害了約2萬名非戰鬥人員、婦女和兒童,在整個旅順免遭殺害的清國人不過是為掩埋屍體而幸存的36人。”從旅順東麵的上溝到西麵的太陽溝,都堆滿了中國男女老幼的屍體。
旅順失守大出樞臣們所料。慈禧將原因歸之於光緒帝受了主戰派的包圍,於是借機大肆剪滅主戰勢力。在光緒帝的鼓勵下曾輪番上奏懇請停辦賀壽景點的南書房、上書房人員,如高燮曾;要求罷斥主和軍機大臣孫毓汶、徐用儀的誌銳;要求嚴懲李鴻章的大臣,如安維峻等,受到了慈禧近似瘋狂的打擊和報複。盛怒之下,慈禧下令撤了滿漢書房,使光緒帝再不能與親信近臣接近;調誌銳為烏裏雅蘇台參讚大臣,遠離京師;以“肆口妄言,毫無忌憚”之罪名,發配安維峻前往軍台效力贖罪;主戰的光緒帝也未幸免,他的兩個最為寵愛的妃子珍妃、瑾妃均以非分幹請的罪名,被降為貴人。
此時大家均在耐心等待田貝那邊的消息。不幾日,田貝來到恭王府,告知奕訢日本方麵已經不願美國居間調停了,若中國有意談判,則必須直接派員。日本在議和問題上如此反反複複,年邁的奕訢與千瘡百孔的大清王朝可被折騰得夠嗆!但田貝的答複也給大家透露了這樣一個訊息:日本方麵表示可以直接談判。
於是,慈禧在削弱主戰派勢力的同時,旋即又作了另外兩項決策:一是指令奕訢入直軍機處,位列禮親王之上;二是決定派員正式去日本求和。
奕訢走馬上任,馬上著手貫徹其能戰而後能和、無戰則無和的戰略思想。戰爭方麵采納翁同龢、李鴻藻的意見,以湘軍代替淮軍,由劉坤一主持,吳大瀓、宋慶為幫辦;同時決定調湘軍魏光燾和陳湜兩軍出山海關,援助宋慶,另從國庫撥銀十二萬兩作為兩軍兩個月的兵餉。和議方麵,這個吃力不討好的差使,慶親王提議道:
“可派張蔭桓和邵友濂二人前往。張是總理大臣,又曾為駐美公使,邵為湖南巡撫,曾任駐俄公使。此二人,既為大清的疆臣大吏,又有美、俄背景,日本當不可小視。”
一切戰、和事項安排妥當後,光緒帝發布上諭,為各項決策的執行開綠燈:授劉坤一為欽差大臣,令其節製關內外抗敵各軍,授張、邵二人為赴日談判全權代表。然而,綠燈是亮了,行人卻遲遲不願挪動。劉坤一堅決請辭,張、邵二人更是磨磨蹭蹭、逡巡不進。奕訢用了二十多天的時間終於說服劉坤一去了山海關,對於張、邵二人則隻有采取“君命不可違”等強迫和屢屢催促的方式才將他們推到廣島。
這時已是農曆新年。整個大清的天空被戰爭的烏雲籠罩著,全紫禁城的人都沒過好這個年。作為一國之君的光緒帝,更是一籌莫展。當此危難之機,戰無精兵,和無良臣,光緒帝內心焦慮不已,卻於事無補。
光緒二十一年正月初五日(1895年1月30日),日軍占領威海衛南、北兩岸炮台,然後與陸軍一起炮轟劉公島和港內的北洋艦隊。由於日本政府認為此時他們還沒有擊垮清軍的海陸軍實力,所以並無誠心談判。對初六日到日的張、邵二人百般挑剔,拒絕談判並驅逐他們出境。
光緒二十一年正月二十三日(2月17日),正當光緒帝為求和受辱暗自幸災樂禍時,翁同龢一路跑來,神色驚惶,半晌說不出話來。光緒帝令人取過翁同龢手中的奏報,麵色霎時變得灰暗:威海衛失守,北洋艦隊全軍覆沒。
大清王朝苦心經營了二十年之久號稱精銳之師的北洋海軍就這麼不堪一擊,這怪誰呢?自1875年始,為加強海防,奕訢等建議創建近代新式海軍,並任命李鴻章督辦北洋海防事宜。1888年,經過幾次增購戰艦,北洋海軍正式成軍,共有大小艦船20餘艘,並建成旅順口和威海衛兩個主要海軍基地。北洋海軍已成長為清軍的主力海軍,也是當時世界首屈一指的海軍。從艦隻數量、噸位和火炮口徑來衡量,已經位居世界第六;而當時的日本,陸軍總兵力不過10萬餘人,海軍實力居世界第16位。然而,半年的軍事與外交的較量,讓中國人再一次感到了莫大的恥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