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焚衣亭”(1 / 1)

順治三年(公元1646年),清軍進到泉州時,征南大將軍貝勒博洛就設法招降鄭芝龍。

鄭芝龍接到降書後,已經心動了。當他得到貝勒的許諾讓他掌閩、粵總督大印時,他便決心降清了。

許多人勸他,說明“魚兒不可脫於淵”的道理,不希望他降清,而鄭芝龍並不理會。他認為大丈夫應當識時務,知天時時勢。明朝以長江天塹,再加上四個鎮的兵力守備,還沒有擋住清軍的進攻,而偏安一隅的福建更是難於抵抗。如果放棄降清的機會,很可能造成畫虎不成反類犬的後果。

鄭芝龍從自身利益的角度出發,為了“順時勢”而決定降清。他自擁立唐王之後,個人財產便遍布福建、廣東等地,已為天下巨富。他不願失去自己來之不易的財產,於是他不聽別人勸諫,寫了降表,答複了貝勒的要求。

鄭成功非常傷心,對父親充滿了憤怒。在叔父鄭鴻逵的勸說下,為了阻止鄭芝龍將鄭成功劫持降清,便帶著部屬到金門暫時躲避起來,以圖另外的打算。

鄭芝龍滿心想當閩廣總督,隻帶500名護衛赴福州會見貝勒。他臨行前給鄭成功寫信,約鄭成功同行。鄭成功忍受著最後和父親絕裂的痛苦,悲傷地回信說:“從來父教子忠,沒聽說父親教兒子投降的。現在父親不聽兒子的忠告,決意投降,已無法挽救了。將來倘有不測,做兒子的隻有縞素報仇而已。”鄭芝龍見信非常惱怒,說:“這小子太狂悖了!他哪知道做父親的心思,哪懂得做父親的苦心,隻知道一味地愚忠已不存在的明國。”便帶小兒子前往福州降清。

貝勒派遣泉州紳士郭必昌向鄭芝龍招降之事終於有了結果。到福州後,鄭芝龍拜貝勒博洛,二人握手言歡,折箭為誓,設酒宴飲達三日三夜。博洛很了解在鄭芝龍諸子中鄭成功不可小看,一直等鄭成功前來,但了解到鄭成功不願降清之後,於第三天夜半,挾持鄭芝龍去麵清君。鄭芝龍也感到情況不妙,對博洛說:“北上麵君,本芝龍本願,但子弟多不肖,今擁兵海上,倘有不測,奈何?”博洛知道他的用心,是想以子弟擁兵相威脅,便說:“此與爾無與,亦非吾所慮也。”不予理睬。

鄭芝龍投降以後,本以為鄭家可以免遭清兵暴掠,因而並無防備。哪料到他一離開,清兵馬上湧進安平,燒殺搶掠,奸淫婦女,鄭芝龍家也不例外。鄭成功母親田川氏被汙辱而自縊,鄭成功大為痛恨,他用倭刀剖開田川氏的小腹,掏出腸子,洗除汙穢又重新裝好,盛殮安葬。

國難家仇,更堅定了鄭成功抗清的決心。田川氏的慘死,給鄭成功以極大的打擊。他對田川氏有著非常深厚的感情,母親的死,使他悲痛欲絕。

國家的危亡,民眾的苦難,父親的投降,慈母的慘死,這一切都使鄭成功心肺欲裂。複仇的怒火,更激勵了他胸懷已久的愛國豪情,更堅定了他同清廷鬥爭到底的決心。

他認為,要救國,要恢複明朝的江山,光靠讀書的清談是不行的。過去的科舉仕進光耀門楣之誌已經行不通了。他決計起兵興師以報國恨家仇。

這時的鄭成功,不僅具有忠君愛國的思想,而且是敢於為忠君愛國而付出生命的,已超出了許多清談愛國的人。許多文人武將,此時都已向清廷投降,就連他過去最尊重的老師、大學問家錢謙益,在南京失陷後也投降了。這一切並未動搖鄭成功抗清到底的決心。在傷心之餘,他瞧不起那些苟且偷生而失去忠義的人。

他帶著自己穿戴過的儒巾藍衫,來到了文廟,要在這裏與至聖先師告別。文廟是紀念和祭祀孔子的祠廟,每個讀書人都要在此朝拜先師孔子。當年,鄭成功考中南安縣學為廩生時,就曾在這裏拜領儒服。

由於當時的縣府設在豐州,孔廟也就設在本州鎮旁。由於連年戰亂,人們已無法安心讀書,再加上這文廟處於山野之中,這時就更加顯得荒涼、淒清。

鄭成功來到孔廟,泣不成聲地祝告說:“昔為儒生,今為孤臣,向背去留,各有所用,請先師諒鑒。”說罷,命人把帶來的儒服點火燒著了,自己換上鎧甲,佩上寶劍,義無反顧地慷慨而去,自此走上了抗清的武裝鬥爭道路。這一年他才24歲。

鄭成功與他的父親徹底決裂了。他樹起了“殺父報國”的旗幟,成為名昭史冊的逆子忠臣。

人們為了紀念鄭成功,就把他曾焚燒過青衣、投筆從戎的文廟改名為“焚衣亭”。這座文廟的遺址至今猶在,它位於南安豐州路下村的魁星閣下。其左有一石坊,坊邊有一株蒼老的古鬆,相傳此鬆植於鄭成功焚青衣時。另外還有一座紀念碑,上麵刻有文字,以誌其事。

鄭成功不相信明朝的天下就此完結,他要憑自己的勇氣和信心,團結反清複明的愛國誌士,重振大明的江山。

“焚衣亭”是他告別文筆走向武裝抗清的轉折點。至此,南國的抗清複明運動掀起了一個又一個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