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天又下起了磅礴大雨。幾人再次被困在客棧,冷襄心急如焚,卻也無計可施。她早飯剛隻吃了幾口,韓靜便來了,她本就無甚食欲,此刻又急著知道韓靜帶回的訊息,於是便招來小二撤了殘羹。韓靜昨晚在蘊梓院送信小童走後,便立即吩咐人去查探這個地方。他從前曾隨天玄子來過襄城數次,雖屈指可數,但每次停留的時間都不短,少則一月,多則半年,是以對襄城,他並不陌生,然而這個蘊梓院,他翻遍了腦海卻仍是找不到半點蹤跡。信上打探的結果也正如他所料,這個蘊梓院所建時間不過兩年,正是他與冷襄呆在延宕嶺足不出戶的這段時間。然而這院子的主人卻是蹊蹺至極,多方查探仍是無跡可尋,身份神秘,無從得知。
冷襄垂著眸子,黛眉微擰,神情專注,不知在想著什麼。韓靜微微歎息,起身緩緩走到窗前,推窗一看,眼睛不由亮了一亮,側首向冷襄笑道:“雨停了。”
冷襄聞聲抬起頭來,眸光中有著他預期的淡淡欣喜,“如此甚好”。她本就打算今日再去趟晨山,上次在司馬家墓塚中未有尋得司馬雲晨的墓碑,她想親手去為他立上一塊,這個迫不及待的想法讓她心中有些難言的悲哀,司馬雲晨去世以來,她未有為他做過任何一件事情,言之鑿鑿的報仇,至今也尚無任何頭緒……
冷襄也走了過去,與韓靜並肩站在窗前。兩人沉默的望著窗外大雨洗滌後的一方河沿,河邊幾棵青翠婀娜的拂柳正迎風而動,翠****新,飄逸出塵。河畔一艘小舟搖搖晃晃地靠了岸,一位頭戴蓑笠的老漢忽而出現在視野中,他背上背著一個大大的麻袋,一手握著麻袋的袋口,一手提著一把油紙傘,輕巧地跳上了船,片刻船又開動,滑入水中。
韓靜望著那緩緩消失在霧靄盡頭的小舟,微笑道:“聽聞順著這條河一直走下去,便能到達京城月硯,卻是不知這傳言是否屬實。”
“順著走下去,到達月硯這是肯定的,隻是月硯卻不是它的源頭”,冷襄望著遠處,像是忽而想到了什麼,唇角輕輕揚起,漾出些許稀薄的笑意,“這條河名喚‘緣起’,終點彙於晨山腳下,昨日我們在晨山見到的山澗流水,便是這河水的一個分支,幼年曾在書中看過一個坊間傳聞,說這緣起河看似平常,實則大有來頭,因為很久很久以前它曾是暢月神獸墨麒麟的居所。”
她說完這話卻不由先被自己逗得笑了,眉目也因著這個加深的笑容而生動起來。
韓靜望著她,也笑了:“不過坊間傳言而已,墨麒麟到底有無人見過還未成定論,不過是平民百姓的一種信仰與寄托罷了。”
“甚是”,冷襄微一頷首,又忽而想起了另一樁傳言,笑了笑,便道:“這河原也不叫‘緣起’。”
“哦?”,韓靜見她有些興致,心中巴不得她日日如此,於是便順著她的話,扶額打趣地一笑:“仍舊是在書中看到的坊間雜談?”
冷襄笑著搖頭:“這個可不是在書中看到的”。
韓靜見她說完這話神色猛然一頓,麵上的笑容接著便慢慢消失了。他已然明白過來,自嘲一笑,不著痕跡地扭過頭去,兩個人一起望著遠處的緣起河,都怔怔地出起了神。
這自然是司馬雲晨告訴她的。先代的某位王爺與摯愛之人在此相遇,幾經磨難與誤會愛人最終離去,那位王爺再次途徑此地之時形單影隻,念及昔日恩愛,不覺無限感傷,為了紀念那份刻骨銘心的感情,這位王爺便為之易名為“緣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