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間,改朝換代。甚至宮門前那張熟悉的臉都消失不見,所有的大臣們都惶惶不安,唯有秦正德一臉事不關己的沉穩做派。
後妃們的父親們倒是沒什麼緊張的,昨夜他們的女兒都沒有往外遞什麼消息,想來皇宮裏也沒發生什麼天大的事情,這群人,真是不中用,自己嚇自己。
抬頭看看天色,大臣們再也顧不得互相討論,探聽消息,趕緊整理整理自己的穿戴,準備入朝了。
輝煌的龍椅上空空如也,隻有天元帝的貼身太監碰了明黃聖旨在階上站著。眾臣慌忙下跪,洗耳恭聽。
“朕在位四十年,不曾造福百姓,吾心有愧。今皇六子鍾離淵才華出眾,心性沉穩,堪登大寶。即日起,朕禪位於皇六子,眾卿當盡心輔佐,為國出力。”
太監高亢尖細的嗓音宣讀完聖旨,個別心係君王的老臣已經哭得不能自已,山呼萬歲。鍾離淵身著朝服,跪下接旨,恭敬退到自己原先站立的位置。
這場沒有君主的早朝早早就散了,一朝君子一朝臣,為人臣子,他們深諳這個道理。闔宮裏,大概除了灑掃的宮女太監,便再沒一個人能提得起興致了吧。
皇後坐在自己的寧坤宮裏,遲遲不肯挪宮。她塗了丹寇的指甲撫摸著座椅上展翅欲飛的金鳳凰,留戀不已。
她是皇後,要住在這尊貴的寧坤宮裏,沒有人能將她趕出去,沒有。
一個小太監趴在皇後寢殿門口看了一會,一溜煙跑出去了。
淺淺舒適地同鍾離淵窩在禦書房裏,直到小太監來報:“皇後,不,太後娘娘不願意挪宮。”
鍾離淵頭也不抬,倒是淺淺饒有興致地從榻上爬起來,穿了鞋往外走:“走,咱們去看看。”小太監忙不迭跟了她出去。
寧坤宮裏跪了滿地的宮女太監,收拾了一半的東西都放著沒動,華貴的宮殿看起來淩亂得很。淺淺信步穿過人群,走到皇後寢殿。
皇後依然保持著癡迷望著那隻鳳凰的姿勢,絲毫沒有走的意思。淺淺依舊一臉淺笑,湊過去看了看那隻鳳凰:“恩,雕工不錯,雖然不是什麼太名貴的木材,不過也夠格擺在這個殿裏了。”
皇後驚恐地抬頭,看清來人,麵容扭曲地大吼大叫:“你是什麼東西?未經本宮允許,敢踏足寧坤宮?”
可是,這聲怒斥並沒有引來任何一個宮人,即使是皇後的貼身宮女,連眼神都不曾動分毫。
淺淺從容地在繡墩上坐下,將她的怒斥充耳不聞:“皇後,哦,不,太後娘娘恐怕記錯了吧,這寧坤宮,可不是你的。你的宮殿,是太和殿西側的祥和殿。”
她轉頭,朝著那個跟過來的小太監,輕易就決定了滿宮人去留:“唔,這些人都不知道護著主子,不必留下來了,哪天要是有誰衝進來把我給殺了,他們連眼皮子都不動一下可就糟了。”
皇後的眼光惡毒,完全不複往日端莊:“哼,本宮現在還在寧坤宮,鍾離淵還沒有登基,你這個狐媚子現在就迫不及待地要入主中宮?”
嘲諷的笑不加掩飾地掛在她嘴角,她理了理鬢發顯得雍容華貴:“哦,我記得了,到底是煙花柳巷裏出來的,見著榮華富貴就想著往上攀。”
淺淺瞟她一眼:“太後好記性,隻是有些事情記得太牢了也不好。識時務者為俊傑,如今新帝登基,你還是順意的好,若是哪次你記著從前的仇,錯了主意,那可就連祥和殿都沒有了。”
小太監端上新沏好的雨前龍井給她潤潤嗓子,淺淺聞一聞,嫌棄地推開:“我瞧著,這群奴才也不願意你在寧坤宮呆著了,居然給你喝這茶。趕明兒我讓雲舒給你送幾包雲霧嚐嚐。”
“哼,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本宮不需要你的施舍。本宮是皇後,本宮的兒子本該是皇上,可是鍾離淵,他不過是個早逝妃子的兒子,本宮留他一命已是開恩,他竟敢搶了沄兒的帝位!本宮絕對不會放過他。”幾近癲狂的皇後此時睚眥欲裂,一頭精美的發髻也搖搖欲墜。
淺淺跨出門檻的那隻腳收回來,又走回去:“你該知道,帝位之爭,不是你死就是他亡,鍾離淵不爭,便永遠沒有出頭之日。他亦不過是想活下去而已。況且,優勝劣汰,怪隻怪,你的沄兒實力不夠。自己沒有能力爭到自己想要的,何苦要怪別人拿走?”
這番冷酷的話當頭潑下,將皇後囂張的氣焰淋得熄滅。她癱坐在地上,雙目無神,嘴裏隻是念叨著:“當年我該把他殺了的,當年我該把他殺了的。”
淺淺臨出門的時候聽到她這話,皺眉搖搖頭,招過那個小太監:“好生看著她,別讓她鬧事。”
除了皇後,其他妃子倒是很聽話地就挪出宮去了。
柳妃是動作最快的,旨意一下來便著人開始收拾東西,對於這座自己居住了二十來年的宮殿,若說不留戀那是假的,可是,她的青春歲月都禁錮在了這裏,卻不是給那個自己心中的人,如此,也算是解脫了吧。
空蕩蕩的後宮,安然矗立,千年的滄桑抹不去它的生命力。紅顏彈指老,來往無斷絕。無數鮮活的生命成就了它的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