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元帝心中說不清是喜是悲。這個兒子,他從來都沒有寄予厚望的兒子,甚至,他連那個妃子的長相和名字都已經記不清楚了,而今,卻是這個兒子站在這裏。
那幾個兒子,無一不是有權有勢,自出生以來,有多少人爭著搶著為他們辦事,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自己侍奉的主子坐到這個位置上來。
冰冷的龍頭扶手向天元帝的掌心傳遞著冰冷的溫度。金子發出的晦暗光澤在這漆黑的大殿裏並不起眼,可是門外的人們,無一不是盯著這椅子,這金色的,尊貴無上的椅子。
“想不到,是你。”蒼老的天元帝似乎曆經了無數滄桑,連聲音都顯得蒼涼。
鍾離淵謙遜彎腰行禮,渾身卻是遮不住的傲氣。
天元帝滿意地看著這個兒子,思緒飄到遙遠的過去:“是你,也好。當年我也是這樣,我的母妃並不得寵,皇後的兒子,貴妃的兒子,個個都騎在我頭上。我的母妃和我,備受欺淩,從那個時候起,我就告訴自己,將來有一日,我要踩到他們頭上,看他們跪下來求我,就像我小時候一樣。”
殿外淒風苦雨,燈籠被吹得直打轉,無力掌握自己的去向。往日自己所受的屈辱好像都浮現在眼前,那種恨別人恨得牙癢癢的滋味又回到自己心裏。
鍾離淵沒有看他,這個所謂的父親,隻是看著正前方的台階,靜靜聽他說話。
“那麼,你又是為什麼要坐上這個帝位呢?”天元帝的目光又凝實起來,看著這深情疏離的兒子。
“我,隻是為了保護我想保護的人罷了。”不假思索,這個答案就脫口而出。鍾離淵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眼瞳此時充滿了無盡恨意:“我不會再讓母妃那樣的事情發生,絕對不會。”
“你母妃?”天元帝眯眼想了想,依稀記起來一個秀麗端莊的樣子,可惜,宮中從來不缺端莊秀麗的女子,這是不是那個女子的臉,他就記不得了。
“是了,你的母妃,等你做了帝王,你就知道了,這種事情在這宮中數不勝數。”
“我不是你,我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鍾離淵甚至不願意再去看他,側身以對。
豈料天元帝縱情大笑起來:“哈哈哈哈,這個帝位果然該是你來坐。朕看到你,就好像看到昔日的自己。朕,何曾沒有付出過真心?可是她很快,就死於後宮爭鬥,當然,在這後宮爭鬥裏,她的心,早就沒有當初那樣純淨了。小子,你還年輕,不要言之過早。”
“朕在位四十年,如今六十有三,坐這皇位也夠了。朕早年還算是勤勉,後來越來越荒唐。許是看著你們兄弟相爭,朕也想起了自己的從前,清醒過來。你們做的事情,朕都知道,朕當年也做過。可是,朕不插手,看著你們自相殘殺,你知道,為什麼?”
不等他回答,天元帝自己又說起來:“這本就是個淘汰的過程,不管你們誰坐上皇位,剩下的也都隻有死路一條。不過早晚而已。這把龍椅,必要一個最強的人來坐,否則,我天元的千秋基業,如何傳承?”
“早就傳不下去了。”門外傳來一個清脆的女聲。一個禦林軍小兵焦急地堵在門外向鍾離淵請罪:“小的辦事不利,讓這女子闖了進來,請六皇子責罰。”
鍾離淵皺起的濃眉在看向他身後的女子之後無奈地鬆開,親自將那女子拉進來:“你怎麼來了?這裏也是好玩的?”
“我隻是想來看看,我做了好幾年的牢籠,最終進來的獵物究竟是個什麼樣子罷了。”黑色兜帽掀開,如瀑青絲滑落下來,煞是好看。那張臉,可不就是淺淺。
金鑾殿裏燭火飄搖,照的人臉色忽明忽暗,天元帝眼中精芒閃過,心中大致有了幾分猜測:“是白子謙幫了你?”
鍾離淵看都不看他,把淺淺的衣服裹緊一些,怕她被吹到了。淺淺嫣然一笑,在明亮的燭火照耀下像是從畫中走出的仙子:“非也。”
天元帝心中警鈴大作,不是白子謙,那是誰?還有誰在覬覦天元的江山?老眼一眯,聲音沉下來:“你身後的人,是誰?”
淺淺似笑非笑,自己在金鑾殿裏參觀起來,她還真想仔細瞧瞧金鑾殿長個什麼樣子呢。
“是木昌祺?”思來想去,整個天元也就隻有他有這個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