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五十九 逼宮(2 / 2)

淺淺四處遊移的目光讚賞看他一眼,卻並不意外:“算是吧。”看夠了,又回到鍾離淵身邊:“逼宮原來是種這麼溫和的手段啊?”

鍾離淵哭笑不得,不知該說她什麼好,若不是她中途摻進來,怕動作起來傷了她,這逼宮至於這麼平靜麼?

“來人,請皇上下龍椅。”一聲令下,三十禦林軍蜂擁而入,刀槍對準龍椅上的天元帝。

少年兒郎狠厲的眼神牢牢鎖定在天元帝身上,這個已經年邁的帝王,不可遏製地慍怒起來:“朕,如今尚未退位,還是你們的皇帝,禦林軍曆代為皇效力,你們要造反嗎?”

“皇帝,不必憤怒,這些人,可不是為你效力的禦林軍。”淺淺遞個眼神,還在錯愕中的天元帝在下一刻就知道了答案,這的確不是他的禦林軍。

禦林軍不會大肆隨意地在金鑾殿裏寬衣解帶,他們不會將家家戶戶視為榮耀的禦林軍甲胄隨意地扔到地上,甚至踢來踢去,他們不會在甲胄裏再穿上其他統一的衣服。

哦,不,這衣服似乎有點眼熟。在哪裏見過?對了,是白子謙呈上來的折子,說是哪個軍隊的甲胄,是了,天羅軍。

大陸第一的軍隊,橫掃天元東部,近來他們沒什麼動作了,自己也就漸漸把他們扔到不知名的角落裏去了,豈料今日會在皇宮裏見著。

天元帝臉上神色變幻,心裏想的什麼全都表現出來了。淺淺驕傲地走到他們身邊,宣布這個事實:“不錯,正如你所想,這就是天羅軍,是我最引以為豪的軍隊。”

“好好追隨他,他是未來的君王,他的名字會流傳千古。我希望有朝一日,後世之人能在史冊上找到你們的名字。”

短短一句話,少年們的眼中迸發了炙熱的光芒,名垂千古,名留史冊,這是每一個少年郎過去,現在,未來都憧憬的事情。

此刻天元帝在他們眼中不是一個掌握整個王朝的皇帝,而是一個博取功名的跳板。赤裸裸的眼神看的天元帝脊背發毛,而帝王的尊嚴迫使他坐的筆直,不露怯意。

鍾離淵仰頭看著高高在上的他,想起母妃曾經告訴自己千萬遍的話:“在你還是個皇帝的時候,我想告訴你,母妃在失寵之後,日日精心打扮自己,在宮門口等著你。可是,母妃從日出等到日落,午膳晚膳熱了一次又一次,可是你還是沒有來。”

朱紅的宮門在燭火映照下鍍上一層淡淡的橘色,溫暖而柔和,可是在這宮門口,多少女子韶華盡逝。她們倚在宮門口,擺出自己最美麗的姿態,畫上最妍麗的妝容,等著帝王來看看自己。可是,帝王沒有來。

紅牆綠樹,青瓦琉璃,在這樣美輪美奐的宮廷中,他的母妃如許許多多後妃一樣,淹沒在曆史的長河裏。

“她的喜,她的悲,全然都是因為你。甚至,你今日多咳了幾聲,她都會擔心地吃不下飯。我不隻是沒有父皇,母妃待我也算不上多好的。因為母妃看見我就會想到你,然後眼淚就止不住。所以,母妃平日裏並不見我。”

似乎說到這裏覺得很好笑一般,鍾離淵嘴角掛了嘲諷的笑:“多可笑啊,她入宮以後的日子都是為了你,可是你竟然連她的名字和模樣都記不得了。”

風聲夾雜著細雨,落到地上就凝結成冰,涼透了整個夜。“可歎我母妃,至死的時候還是沒有忘記你,她讓我好好聽你話,告訴你你在她心裏永遠是她的夫君。”

夫君,這樣涼薄的夫君,若是她母妃泉下有知,應該也會想收回這句話吧。

“好了,該說的都告訴你了,請吧,父皇。”他將最後二字咬的尤其重,幾乎到了咬牙切齒的地步,天元帝再也不掙紮什麼,一步一步走下台階。

轉身望著這張坐了四十年的椅子,天元帝毫不留戀地出了金鑾殿,被天羅軍簇擁著去了曆代太上皇頤養天年的太和殿。

他已經鬥不過年輕人了,就把這個舞台讓給他們吧。他,昏庸一生,如今清醒過來,能為天元挑一個好的繼承人,也算是對得起列祖列宗了。

略顯佝僂的背影消失在冷雨中,昏黃的燭火在牆上映出巨大的黑影,在這樣一個夜晚,有一個帝王平靜地讓出了自己的寶座。而年輕的王者,在黑暗之中,伺機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