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五十八(2 / 2)

六皇子的幕僚府是天元朝開朝以來最為強大的組合,一來是因為六皇子是帝位的不二人選,二來是因為六皇子近來顯露的才華著實令他們甘願追隨。

隻是這唯一的一點,是他們最不滿意的。女人,說的更準確一點,六皇子妃。六皇子妃每次出事,六皇子都會急的失了分寸,明眼人都知道,六皇子妃是六皇子的軟肋。

而為人臣子都知道,作為一個帝王,是不可以有軟肋的。一旦軟肋被人知曉並且利用,那麼後果不堪設想。

而現在,幕僚們都陰沉著臉,而上座的鍾離淵則是臉比鍋底還黑。方才這些人都說了些什麼?要他多納妃子,休了淺淺。

他何嚐不知道一旦坐上帝位,便不再缺女人,可是自始至終,他心裏都隻容得下一個她。那些庸脂俗粉,在他心裏,哪裏比得上淺淺的一根手指頭。

秦正德看不過去,在幕僚們殷切的目光下開口:“這,不如都讓一步吧。六皇子妃其他都是很好的,也就不必休了。再多納些侍妾便是。這樣大的六皇子府,隻有一個皇子妃,委實不像樣。”

鍾離淵陰騭的目光逼得他打了個哆嗦,六皇子親外祖說了這話尚且如此,他們這些做下臣的又能改變些什麼呢?

“本皇子不會再納妃子,侍妾也不可以,這一點,本皇子不希望再重複第二次。”再沒有耐心跟他們耗下去,鍾離淵一錘定音,結束了這個話題。

轉眼便要入冬了,前幾天,帝都裏剛下了第一場雪。隻是雪太薄,一時還積不起來。淺淺被圈在屋子裏半個多月,尖尖的下巴漸漸也養得瑩潤起來,氣色不比從前差。

她知道,鍾離淵吃過午飯一向有休息一下,放一下公務的習慣。特地挑了這麼個時辰,推門去看他。

鍾離淵放下手中的書,親自扶她坐下,端方溫良,聲線有磁性:“你怎麼過來了?這個時辰不是都要午睡的嗎?”

淺淺笑一笑,臉上更顯得有血色一些:“外頭吵,我睡不著。”

“誰吵著你了?”

“這幾天,外麵說的話不少,到處都在說。”

“什麼話?”

淺淺笑著搖搖頭:“你不用存心瞞我,我若是想知道,什麼事情都躲不過我的耳朵。更何況,這事情已經流言如沸了。”

鍾離淵繼續裝傻:“哦?我怎麼不知道,什麼流言?”

“外麵都說,六皇子妃善妒,狐媚六皇子,令其不肯納妾,實屬悍婦一個。”

鍾離淵額角的青筋猛地暴起,態度軟了下來:“你都知道了?”

“是,我知道了。你這是何必呢?”呢喃的話語,伴隨著一聲歎息,飛過鍾離淵耳畔。

鍾離淵誠懇地望著她那雙美麗的眼:“我沒求過你其他的事情,就這一件,我求你答應我,我不想納妾。”

沉默彌漫在整個書房。淺淺盯著他,清澈的眼睛此時瑰麗無比,有晴空的明朗亦有陰雨的暗沉:“好。”

一個字取下他心口的大石,呼吸一下就暢快起來。淺淺喉間似乎有一聲歎息,可是終究沒有當著他的麵。你這又是何必呢?許下這樣的承諾,可我不是該陪你一生的人啊。

時光如流水,匆匆不回頭。經過那天短短幾句話的交流,兩人除了用膳幾乎沒有見麵,鍾離淵每次都是神色疲倦。淺淺是可以知道他在做什麼的,可是她沒問,也沒讓人去查。

到了現在這個地步,還有什麼事情能讓他這樣投入呢?大抵隻有一件吧。

永乾四十年十一月初八夜,六皇子鍾離淵率親兵入宮,於金鑾殿上跪請天元帝讓位。

這樣一句話,掩蓋了多少人的流血犧牲。那一夜,本該在寢殿裏在溫香軟玉中享受著的天元帝,卻破天荒地坐在金鑾殿裏。與其說是坐,不如說是等。

他等著,皇宮的大門在暗夜中安靜地打開,等著金鑾殿的大門被自己膝下唯一的帝位人選給推開,等著三千禦林軍將金鑾殿團團包圍,等著自己從帝位上被趕下來。

那一夜,鍾離淵令三千禦林軍駐守殿外,自己一個人走進殿內。說來也奇怪,本該侍人林立的金鑾殿此時僅剩了帝位上端坐的天元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