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星沉海底往昔若(1 / 3)

聖域。

衍悔洞中,一池靜水光影浮動,洞中的石床上,紅衣如火的女子閉目靜坐,恍如雕塑,一根發絲也不曾驚動,常年如春的暖陽透過了頂上大大的天窗,將整個石洞照的通明。

算來,她囚在這洞中已有五個月,五個月前,若不是羽霄親自前去擒她,也許她早已經完成了所有的事。被關在這裏,她隻能慢慢等下去,沒有人可以硬闖出這個牢房。芙蘿婭睜開雙眼,清亮的眼睛環視著這早已熟悉的石洞,四周布滿了曆代聖域之主留下的封印,為了懲處犯錯的弟子,才有了這麼個所在。

洞口悄無聲息的開了,芙蘿婭望著那如雲端天神一般的男子,起身,單膝下拜。

“女兒拜見父親。”聲音清冷如冰玉,聽不出悔意,也聽不出其它。是他一回來就親手將她關在這裏,這一百多天一次都沒有來看過她,任她在這裏自生自滅。

“你還想殺誰?”羽霄淡淡道,他亦有過不解,他與蕭煙的女兒為什麼會是這樣。

“所有人,我恨你們所有人。”跪地的紅衣女子站起身,對上父親的雙眸,毫不掩飾她多年的怨念。

“為什麼。”他不理解,蕭煙死後,一直是子逸在照顧她,她如何能連子逸都殺。

“為什麼,嗬,你居然問我為什麼?”她望著身前的男子,從來都是陌生的父親,“羽霄,我問你,如果我如一般人長大,我現在該是多少歲?”

羽霄輕聲歎息,他是明白了,原來歸根究底還是因他而起,“一百二十七歲,你身上的血印是聖域禁忌,我無法保你,當初,你母親盜走九雲靈魄,為了救你,令你百年間隻能保持嬰兒狀,百年後,未央為能使你成長,亦被靈魄反噬而亡,你長大後,子逸與蘇晴將你照顧了數年,你確是受委屈了,隻是你不該殺了他們。”

芙蘿婭冷冷道:“你是我的父親,你卻要殺我,若不是你,我娘怎會盜走靈魄,更不會死。”

羽霄聽著她滿懷怨恨的話語,靜默不言,於自己,身為父親,確實是對她不起,可於聖域,並沒有錯,“這兒清靜,你便在此多住些時日罷。”話音剛落,轉身就要離開。

芙蘿婭見此,匆忙屈膝跪倒,望著他的背影,眼眸逐漸模糊,不禁大喊,聲音淒楚悲涼:“爹爹,娘親已經離開女兒了,你已經拋棄過我一次了,你還要拋棄我第二次嗎?”

已至洞口的羽霄停下腳步,閉上沉重的雙眸,他從未見過她哭,此生,唯有芙蘿婭他對之不起。轉身回到她身邊,雙手將她扶起,“我如何不要你,芙蘿婭,我的女兒。”

跪地的女子抬起帶淚的雙眸,第一次抱住了她的父親,在父親的懷中低聲哭泣,右手緩緩移到了他的左肩,然後,一道細細的光芒刺入了掩在衣衫下的墨色真栩。

芙蘿婭起身擦幹眼淚,望著她那高高在上,無欲無求,孤獨百年的父親看著她,眼眸中有過瞬間的驚愕,爾後又是安然如昔,解脫了的釋然,精致無雙的臉上是又一次得勝的冰冷笑意:“你以前不要我,我現在也不要你。”

她一路跑出那扇石門,紅衣如火跳躍,漸漸消失在他眼際。

他一直以為,他的生命是會結束在自己的手上,原來到最後,是死在他的女兒手中。清晰的感覺到肩上的真栩花裂痕遍布,生命點點流失,他卻絲毫感覺不到痛楚,一百多年了,他活的也夠久,這一百年,一直保持著年輕時二十七歲的模樣,也不過是為了有一日能再見蕭煙,現在,是時候了。真栩淡去,白衣化作一地細碎的飛灰,隨風不見。

芙蘿婭一路逃出聖域,心神不寧,淚水不斷湧出,撲麵而來的冰涼雪花將她臉上淚水凝成冰晶,沒有方向,也沒有路線,她隻想快些逃出這個牢籠,剛才那一幕,不斷的在她的腦海中回憶,最後一眼,他太過平靜,他不怪她,為什麼不恨,為什麼會不恨。

她跪倒在林間的積雪上,紅衣冷豔,清傲如梅,手捧起一把白雪,原來已經冬天了,聖域裏,因為有清溪,還是四季如春的暖意,可是她已經毀了清溪之水,碧流落紅淚,她的血,隻有一滴,然而對於碧玉無瑕的清溪而言,一滴已經足夠肆虐整座聖域。

“娘,我讓他來陪你了,你臨死都還叫著他的名字,我讓他來陪你了···”空曠的林間響起她淒切的聲音,震落了枝上的積雪,紅焰如火狐掠過,林中寂寂,已然不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