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風煙盡散晚霞妝(1 / 2)

秋園秀樹早經霜,碧葉深深綴曉芳。幽遠甘棲明罄裏,香清不勝美人妝。

折枝何以添羅綺,入墨強行賦錦章。江叟如能惜我意,且將此質盡枯塘。

放下筆,她吹幹紙上的墨跡,指尖劃過字跡,細細品讀,不自覺間已是滿口苦澀,淚滿衣衫。第一次見到這首詩,還是很久以前。

那一年秋日,年少的慕汐月抱著早上剛剪下的第一束香桂,興衝衝的跑到哥哥的書房,一進門就隻見他低頭執筆,頗為專注。於是她放輕腳步偷偷溜到他身邊,伸長了脖子看,才看到第二聯,看了看抱在自己手中的碧葉曉芳,苦著臉道:“香清不勝美人妝,你這是在說我了。”

慕子逸放下筆,抬眸輕笑一聲,調侃道:“原是芳菲骨,何必金玉質。你跟它是一家人,怎麼會是說你。”

“哥哥,你也取笑我。”慕汐月心裏委屈,有些責怪的看著他,卻不料,兄長卻是一點都不偏私,反而說道:“可惜齊垣是越帝,否則就憑他這兩句,父親早該點頭。”

“哥哥我不理你了。”慕汐月把手中枝葉往瓷瓶中一插,轉身就是離開。

她依舊清楚的記得,那一整天都沒有理過慕子逸,而今,又是桂樹飄香的時節,蒼白迷茫,混亂的過了三個月,這幾天她終於是醒過來了,從未有過的清醒,輕輕撫過字跡,原來哥哥很早就告訴她該怎麼做了,既然不勝,那便盡枯塘罷。緩緩步下樓去,秋風將她手中的殘卷吹落,抱膝坐在了院中西邊那唯一的一棵桂樹下,閉上眼,輕輕一吸,和家裏的不一樣,家裏的更清些,也更淡些。

睜開眼,便看到了沈寧芊,依舊是一身黃衫,與給宸兒跳舞的那一日著的那件很像。唇角微微一彎,想起他好的時候,總是高興的,“寧芊。”

沈寧芊微垂了眼眸,聽說她已經好多了,卻總是不敢麵對她,前些日子看著她了無生氣的終日坐在房裏,像是沒有生命,沒有思想的木偶,名動天下的慕汐月,碧水城的慕小姐,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秋風吹葉落,她終於還是走上前去,一下便抱住了樹下的蒼白女子,向來都果斷剛強的長寧郡主也不禁哽了聲音,“慕姐姐,我對不起你,我們都對不起你。”

“是啊,你們都對不起我。”慕汐月重複著,眼中有淚滾落,留下一道濕痕,又被風吹幹,“你幫我叫他過來罷,我睡一會,來了叫我。”

說罷,閉上眼,枕著手臂,竟真的沉沉睡去,蒼白明淨,冰玉無瑕。

沈曄宇看到的時候,她的白裙上沾著幾片落葉,這是他第二次見她在花樹下眠,上一次還是在丁香林,時隔多年,早已是物是人非。走近的時候,盡可能的放輕了腳步,哪怕沒有一丁點兒的聲響,她也是睜開了眼,隻是輕聲一句:“恭喜你了。”

時年九月,宇帝病重不朝,傳位宇太子,是為新帝。晉長寧郡主沈寧芊為公主,允問政,沈寧芊原為宇太子幕僚,是以群臣無異議。

沈曄宇看著她道:“你讓芊芊找我來,就為了這一句嗎?”

慕汐月動了動身子,枕久了的手臂卻麻木的讓她眉頭一皺,沈曄宇坐到她身邊,手指輕輕揉著她的手臂,她一怔,便安靜地任他為自己舒緩酸麻的感覺,“以前我在家的時候,哥哥也這麼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