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婭。”突如其來的清朗聲音讓正在結印的女子不覺一怔,隨後便放下了十指,妖異的緋色真栩隨之而散,轉身朝來人甜甜一笑,“慕哥哥。”
慕子逸沒有應她,隻是靜靜地看著她,無法置信,失望透頂,那樣美好的女子,那樣甜的笑容,隻是再找不出十三年前初見天真無邪,十三年前的梵婭。
“你都知道啦,”她揚著眉,笑意盈盈,“子逸哥哥那麼聰明的人,道現在才知道是我布的局,可真有些叫我失望呢。”
“我想不到竟然會是你···”如果不是凝玉提醒他,他至死都不會去懷疑她,這個曾經那麼天真善良,無瑕如梨花的女孩會這麼對他們。
“嗬嗬——”她不禁吃吃的笑出了聲,“子逸哥哥一向都很聰明,就是太心軟了,你早在八年前就察覺到不對勁了,可你冤枉了凝玉,怎麼也不肯懷疑你身邊的人,若是你早些知道是我,也許我還不能這麼快就得手呢。”
“我當然是為了討債呀,這世上,除了娘親沒一個人事真心對我好的。”
“我爹,至高無上的聖主,卻一心想著要殺我,隻有我娘,隻有我娘對我好,你們都是壞人,我要殺了你們,我要毀了聖域,這個該死地方。”
紅衣如火,宛如鬼魅,帶著淩厲的殺意掠過三人,慕子逸移身護住兩人,他以為沒事的,一縷碧色的光塵卻跳到了他的眼前,心頭一跳,猛然回身扶住倒地的女子,“水音,”碧色光塵不斷的從她的左肩跳出,透過破碎的衣衫,可以清晰的看見真栩的印記逐漸淡去···這是聖域的圖騰,你們的力量來源於此,當它從你身上消失的時候,也意味著你們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初到聖域,玄風老人曾經的警示無比清晰的在耳邊回響。
“水音師姐,”風淵看著她蒼白無力的臉色,刹那間,心也不覺墜入了深淵,她的真栩已然淡的隻留一道看不清的痕跡。
“師兄···”她側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肩,強顏一笑,“當初師父刻下它的時候,疼了···疼了我好久,現在它要消失了,沒想到,一點兒也···也不疼。”
“師兄,帶風淵走···”
風雨中,白衣白裙的女子闔然長逝,肩上的印痕淡去無蹤,水音,歿。
“子逸哥哥,你這麼關心其他姑娘,晴姐姐可是會生氣的噢。”芙蘿婭歪著頭,蒼白的臉上一直都帶著甜甜的笑容,“子逸哥哥,反正我也是要去找你的,現在他們三個都死在你麵前,你是不是覺得很傷心,沒關係,很快就不會了。”
芙蘿婭抬起了雙手,十指如血,異樣的光輝,“你放心,你最疼愛的妹妹很快就來陪你了,還有千渙哥哥,這些年,他過的最好了,兒女成雙,好不叫人羨慕,我絕對不會殺晴姐姐的,你們都沒了,我怎麼還忍心向她下手呢。”
“放風淵走。”他冷靜地說道。
芙蘿婭歪頭想了一會兒,“好,怎麼說你也救過我,就當還你好了,你不選擇自己走嗎,晴姐姐會很傷心的。”
慕子逸凜然無聲,掌心墨色真栩宛如實質,碧熒如煙花堪剪。
芙蘿婭驚訝的望著他,“我一直以為子逸哥哥生性淡然不爭,修為定然不如其他幾位師兄,如今看來,是我錯了。”
“師兄,不要···”風淵驚呼,這是自焚,即便如此,也是擋不住九雲靈魄的呀。
慕子逸一手斥退風淵。
芙蘿婭神秘一笑,“子逸哥哥,接好啦,我隻出一招。”指間符文脫手而出,卻是指向——他身後的風淵。
秋月般清冷的身影瞬移身形,終究還是護住了風淵,他似乎聽到了自己骨骼破碎,血液奔湧而出的聲音。
“師兄···”風淵睜大了雙眼,他從來都是不需要別人保護的,這僅有的一次,卻是代他受死。
“救小月···”他重複著這句話,直至那個十六歲的白衫少年離開了他的眼。
“子逸哥哥,你人真好。”芙蘿婭蹲在他身邊道,“從來沒有見過子逸哥哥這個樣子,滿身是血,晴姐姐會傷心的。”
“如果···如果是梵婭,我也一樣會···這麼做,可惜你已不是···”聚起最後一絲力氣,望著她的眼中已無往日的溫和如風“阿晴,她是真心對你好···我不信,你感覺不到。”
梵婭起身,看著他的滿身是血的身體,似是迷惘,似是思索,忽然,又感覺深深的厭惡,她望著已然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的男子道:“什麼真心,什麼對我,還不是因為我長得像她妹妹,都是騙子,你們都是騙子。”她憤怒的揚起手,將他與水音碎成了飛灰,“生不可戀,死亦不許你們同穴。”
冰涼的雨點打在她的身上,破碎了一地的哀傷,她望著前方指點江山閣下的那兩具冰冷的身體,樓高百尺,巋然不動,靜默許久,她轉身離開,身後,屹立兩百餘年的指點江山閣轟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