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寸相思一寸灰(1 / 2)

春雨連綿的時節,煙霏朦朧,站在簷下,望著遠處的黛山深深淺淺直到天邊,不知從何處吹來的風亂了一林的桃花,零落成泥,幽徑埋香骨。記憶中,也有這樣一個人,一襲青衣如雨中朦朧的遠山,撐一把水墨桃花的竹骨傘,於清寒中漸行漸遠···慕汐月一手伸出窗外,微涼的雨水落在掌心,無瑕的手心開出了一朵透明的水花,清涼純淨,直入心扉。天方漸曉,她早早地便睜開了眼睛,望著這陰雨連綿的天空,心也一點點的濕了。這幾日一直是這樣陰冷的天氣,那個正在路上的孩子行程是否會因此而耽擱,他在路上,吹著這風,淋著這雨,身邊可有人照顧,若是沒有,那麼還是再慢些吧。他生的又是何種模樣,哥哥說,他長得很好看,可她從來沒有見過他,從他出生至今,一眼都沒有瞧過。她垂下頭,前幾日還有些擔憂的心緒今日倒是盡被這雨洗淨了,她的孩子,為什麼要怕呢。雙手伸出窗外,清涼的雨水打濕了手心,一手如玉無瑕,一手隱隱作痛,一道疤痕貫穿了整個手心,舊時的印記。許久,直到手心痛到麻木,她才收回,擦盡手心的冰冷,下樓去了,開門的刹那,她曾想過的千百種相遇,無數話語,到頭來,也不過竟無語凝噎。他單薄的身子隨意地倚靠在朱柱上,一手伸出,看著雨水從瓦縫落入他的手心,晨風帶雨拂過,掀起他的衣角,吹動那一片蒼山雪。

聽到開門的聲音,他轉過頭,她終於看清了他的模樣,比她描摹出的還要好看的多,淡眉星目,清冷如雪夜高月,一言不發,直到天明,即身隱去。她的心微微的動蕩,正欲開口,他已轉過了身子,向另一邊躬身施禮,“舅舅。”聲如秋霜,落地無聲。

慕子逸在他麵前停下,半跪了身子,與他平視,“宸兒,什麼時候到的,怎麼不進去。”

他的眼神如水,平靜無波,“昨晚到了,四處看了看。”

慕子逸撫上他的肩,微濕的涼意潤了指尖,微皺了眉心,對他,向來心疼,“那麼早就到了,為何不來找我,站在這裏吹一夜冷風。”

沈昱宸別過頭,淡淡問道,“什麼時候走。”

“宸兒,你不願意可以不去。”慕子逸輕聲道,他不會勉強他。

“我去。”

慕子逸點頭道,“好,我以前從來沒有告訴過你,你父親是誰。”

“沈曄宇。”他淡淡道,“我已經到了,可以走了。”

“宸兒,你歇息一日,我們明天再動身好嗎?”慕汐月在他身後小心的問著他,手心的疼痛及不上心裏的苦澀,他竟在門口站了一夜,昨晚那麼冷,他還那麼小,怎麼承受的住。

“不用。”他頭也沒回,淡聲拒絕,越過慕子逸,漸行漸遠。

慕汐月看著他離自己越來越遠,力氣似也隨著他的離去而漸漸抽離,眼前他小小的背影模糊掉落,慕子逸扶住她,耳邊是她比曾經聽聞他死訊還要難過淒絕的悲泣。

碧水城與宇國皇都相距甚遠,慕子逸與沈妍帶著慕汐月,沈昱宸即刻啟程,蘇璧兄妹留下照顧江水藍。

一路上,他們行程極快,這個過早的失去父母的孩子,從不肯多說一句話,總是冷淡的把所有人排斥在外,就連一手將他帶大的慕子逸,也不過略微親近,也不肯顯露於人前。他從來不會跟母親主動說一句話,甚至連看她一眼都吝嗇給予,於他而言,除了慕子逸,任何人都是一樣的。慕汐月愈發的害怕了,她擔憂他年幼的身體無法承受這多日的勞累,每每他總是淡淡回她二字,“不累。”她不敢碰他,他總是輕微地躲開除卻慕子逸以外的任何一個人的接觸,“不要碰我,我不習慣。”她從來不是個堅強的人,想了七年,痛了七年,過去所受的一切痛苦折磨,都不及這幾日傷痛來的多,她隻能傷心。而他從來都是看著,無動於衷,一直到行程已盡,到了宇國皇都,他也還是沒有絲毫改變。

馬不停蹄的入了宇宮,宇帝沈正鋒的寢殿,他很虛弱,見到多年未見的女兒精神卻好了很多。

沈妍在父親身邊展顏笑道,“皇兄呢,他不知道我們今天到呀,我還把人都帶了呢。”原來,她也有如此孩子氣的一麵,與平日裏的清冷孤高判若兩人,她喚過宸兒,“宸兒,叫爺爺。”

他沒有出聲,也無人催他,七歲的沈昱宸沒有其他孩童的天真好動,他有的隻是萬事皆不在眼中冷漠。過了很久,他才開口喚了一聲。沈正鋒向他伸出手,他看著那隻帝王的手,因常年握筆,帶著點薄繭,掙紮了好久,最後終於還是把手放上去了,“你叫沈昱宸,你不想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