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科值班醫生還是大名鼎鼎的胡一庸。這天,他沒吃酒,腦子十分清醒,粗手粗腳地給珍珍量了體溫,摸摸腹部,就說:“有反跳痛,是急性闌尾炎,必須立刻開刀。”
夫妻倆嚇了一跳,忙問不開刀,就掛水行不行。
胡一庸沒好氣道:“我有覺不想睡,給一個伢子開刀好玩是嗎?多開一個刀,我也不多拿一分錢;少開一個刀,我還多休息呢!我告訴你們,這種病發展很快,很容易引起穿孔,說白了就是爛一個洞,那樣就危險了。你們看著辦吧!”
夫妻倆想想別無選擇,隻好答應。
手術按照胡一庸的一貫風格進行,速戰速決,快刀斬亂麻,結果倒是順風順水,珍珠人被推進手術室半小時,就又被推了出來。
胡一庸出手術室時,看見焦急不安地守候在門口的傅宏兩口子,就瞪著傅宏說:“來得還算及時,要是再拖半小時,十有七八穿孔了。”又批評何德香,不照科學辦事,給伢子吃得太飽,肚子脹脹的,清腸也清不幹淨。
兩個人說,晚上她沒吃什麼東西,吃的也吐了。後來想起,一定是野菱角米吃多了,加上落河、嗆水、驚嚇,幾湊合,釀出了禍端。為此,傅宏又罵德光、金山,兩個搗蛋蟲害人不淺。何德香說,“你真是狗咬呂洞賓,人家是好意,要怪隻能怪你的寶貝閨女嘴饞。”
第二天黃昏,珍珍才蘇醒。
她先是木木的,眼皮發脹,身子沉重。漸漸地看清了,爸爸坐在床邊的凳子上打盹,臉上好像一下子添了不少皺紋,胡子比眉毛長,手上拿著一把芭蕉扇。
她心眼裏湧過一陣感動,輕輕地叫一聲爸。
傅宏一下子就驚醒了:“啊,你醒了!感覺疼嗎?”
“爸,我在哪裏?”
“在醫院啊,你忘記了,昨天晚上——”
“哦,爸抱我坐在柳筐子裏,跟媽抬我來的。啊呀,後來我記得進了開刀房,給我開刀了嗎?”
傅宏點頭。
“肚子怎麼還疼呢?”
“這是刀口疼,醫生說有幾天呢,你要忍住,手別抓啊!”
珍珍“嗯”了一聲,問:“給我蓋幾床被呀?這麼重?”
“大熱天哪能蓋被?就一床被單!”
“我媽呢?”
“回家喂雞、燒飯啦!”
“你們都沒出工啊?”
“哪能讓你一個人在這裏?”
“爸,對不起。”
“珍珍,怎麼說這話?”
“我曉得,不出工就沒有工分,怪我耽誤了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