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夏丐尊憂心忡忡地間大師:“萬一你有不諱,像臨終呀、入完呀、茶毗呀,有關這方麵的規矩,我全是外行,這可怎麼是好?”
弘一法師笑答:“我已寫好了一封遺書在這裏,到必要的時候,我會交給你。如果你在別地,我也會囑你家裏發電報叫你回來。你看了遺書,一切照辦就是了。”
多年的老友,情誼深厚,彼此可謂無話不談。在二人經曆過浮世風風雨雨後,更加豁然。對於生死,更是無所怖畏。
弘一法師,看淡生死,隻當死亡是一件尋常事。這並不代表著他對生命的不在意,恰恰與之相反,他對一切生命都有一種慈悲的憐憫。
一天,紹興的徐仲蓀居士來拜訪弘一法師。交談中,徐居士倡議在白馬湖放生。這樣一個慈悲的提議,弘一法師自然是欣喜。弘一法師,對於自己身外的生命,總是懷有一種宏大的悲憫情懷。
弘一法師對放生一事的欣喜模樣,使得夏丐尊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當年在上海時的一件事。
弘一法師在上海,於坊間購請仿宋活字用以印經。但那些活字字體參差,行列不勻,因此發願親手寫字模一套,然後製成大小活字,以印佛籍。
此後,大師依字典部首逐一書寫,日作數十字,弘一法師做事向來認真,所以所刻的字,均要方正適中,偏正肥瘦大小稍不當意,即廢之重寫。弘一法師就這樣堅持一個月的光景,卻忽然終止了。這原因竟然是,他寫到了“刀”部。
夏丐尊問他何故,弘一法師對他說:“刀部之字,多有殺傷意,不忍卜筆。”在弘大師看來.任何會引起殺生、傷生意念的物事都是殘忍的,都是他心中痛惜的。慈悲已經入了他的心,在他的思想世界裏,彙聚成了宏大的力量。感細微之情,憫蒼生之痛。
這次放生,對與弘一法師來說,是一次歡欣的經曆。且看他事後寫的((白馬湖放生記》:
白馬湖在越東騷亭鄉,舊名漁浦,放生之事,前未聞也。己巴秋晚,徐居士仲蓀過談,欲買魚介放生馬湖,餘為讚喜,並同劉居士質平助之。放生既訖,質平記其梗概,餘書寫二紙,一贈伸蓀,一與貢平,以示來覽焉。
時分:十八年九月廿三日五更,自騷事鄉步行十數裏到魚劣,東方未明。
舍資者:徐忠蓀;佐助者:劉質平;苟者:徐全茂。以上三人皆往。
魚市:在百官鎮;品類:蝦魚等,值資八元七毫八分。
放生所:白馬湖;盛魚具:向百官麵肆假用,肆三始不許,因告為放生故欣然。
放生同行者:釋弘一、夏丐尊、徐仲蓀、劉質平、徐全茂及夏家老仆丁錦標,同乘一舟,別一舟載魚蝦等。
放生時:晨九時一刻。
隨喜者:放生之時,岸上簇工而觀者甚眾,皆大歡喜,歎未曾有。
第二年年初,弘一法師到福建南安小雪峰過年,適逢太虛大師也到那裏度歲,於是,應諸法師的請求,二位大師合作製《三寶歌》。這一首歌至今仍在佛教界傳唱。二位大師的合作方式是由弘一法師作曲,太虛大師填詞,二位大師,成就了永恒的經典:
《三寶歌》人天長夜,宇宙黮黯,誰啟以光明?三界火宅,眾苦煎迫,誰濟以安寧?大悲大智大雄力,南無佛陀耶!昭朗萬有,衽席群生,功德莫能名。今乃知:唯此是,真正皈依處。盡形壽,獻身命,信受勤奉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