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為情飛翔:不禁淚雙垂(2)(2 / 3)

一篇小小的短文,頗具古詩文功底。“蓋琢磨道德,促社會之健全;陶冶性情,感情神之粹美”,這是李叔同的音樂觀,是他創辦音樂刊物的主旨所在。他拚一己之力,提倡文藝教育,不隻是因為興趣和自身天賦,更是為提高國民素質。

在這本雜誌的扉頁上,郝然立著的是他親筆所畫的木炭畫《樂聖比獨芬像》,比獨芬即貝多芬。這是中國人為貝多芬繪製的第一幅畫像,也是中國人為西方音樂家繪製的第一幅畫像,他對這位失聰的偉大音樂家推崇備至,還在刊中專門撰寫了《樂聖比獨芬傳》。

我國近世以來,士習帖括,詞章之學,僉蔑視之。晚近西學輸入,風靡一時,詞章之名辭,幾有消滅之勢。不學之徒,習為蔽冒,詆其故典,廢棄雅言。迨見日本唱歌,反嘖嘖,稱其理想奇妙。凡吾古詩之唾餘,皆認為島夷所固有。既齒冷於大雅,亦貽笑於外人矣。(日本學者,皆通《史記》、《漢書》。昔有日本人,舉史漢事跡,質諸吾國留學生,而留學生,茫然不解所謂,且不知《史記》、《漢書》為何物,致使日本人傳為笑柄。)

這是他在《嗚呼!詞章》裏的一段話,文最在言之有物,才華文采有之,思想有之,才算功德圓滿。新舊文化交替之際,一個“度”字很難把握,他的這段話,便道出其中道理:對待文化,不能太過偏激,全盤接受和全盤摒棄,隻會遭人恥笑。

破與立,他們對此殫精竭慮,爭論不休。無論是舊時傳統文化,還是西洋新文化,取其精華,去其糟粕,才是亙古不變之理。

東海東,波濤萬丈紅。朝日麗天,雲霞齊捧,五洲唯我中央中。二十世紀誰稱雄?誰看赫赫神明種。我的國,我的國,我的國萬歲,萬歲萬萬歲。

昆侖峰,飄渺千尋聳。明月天心,眾星環拱,五洲唯我中央中。二十世紀誰稱雄?誰看赫赫神明種。我的國,我的國,我的國萬歲,萬歲萬萬歲!

三月,上野的櫻花綻放,放眼望去,一樹樹,一簇簇。在這漫天的花雨中,他的思緒飛揚,飛到海的那一岸家鄉,那一朵朵花瓣,化作一個個美妙的音符,在五線譜上飄舞,一首激昂澎湃的《我的國》便躍然紙上。

不忍池,寬永寺,三百年前形成的千樹櫻花林,一夜之間全部綻放,那空前絢爛的櫻花大道,迷住了一個又一個的文人墨客,連魯迅先生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櫻花花期短暫,當那曾經繁如雲白如雪的花瓣頹敗一地,春天已隻剩一小小尾巴,夏已近,“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不忍池中那碩大的荷葉挨著擠著鬧著,風吹過,稀稀疏疏繞籬竹,那粉白的花瓣帶來一池清香。

他是天生的詩人,擁有一顆感性之心,怎會不被這寂美壯觀的景色所動,怎會辜負這滿樹櫻花,這一池荷花,這多彩叢林,怎會不寫下這一篇篇精彩的詩文。

鳳泊鸞飄有所思,出門悵惘欲何之?

曉星三五明到眼,殘月一痕纖似眉。

秋草黃枯菡萏國,紫薇紅濕水仙祠。

小橋獨立了無語,瞥見林梢升曙曦。

早秋時分,他踏著晨露,來到那不忍池邊,夜色還未散去,曉星三五,殘月一痕,滿池敗荷潦倒,晨霧繚繞間,那森然的寬永寺矗立在這不忍池畔,他望向那一池秋水,去尋覓那一段隱在荷花時節的浪漫鴛夢……

日本的漢詩與中文的古詩是相通的,李叔同極具文藝天分,但在詩詞創作方麵卻一直是最出類拔萃的。初到日本的那幾個月,雖然他日語口語方麵不夠流利,但仍然與象森槐南、本田種竹等一些日本的著名漢詩人相談甚歡。

1906年的夏天,他成為了一個名叫隨鷗吟社的日本詩歌社團成員。在這個詩社中,他與日本的漢詩人一起進行詩詞交流,在往來唱酬中,寫出一篇篇動人的詩篇。其中這兩首以李哀之名所創的《東京十大名士追薦會即席賦詩》保留至今:

蒼茫獨立欲無言,落日昏昏虎豹蹲。

剩卻窮途兩行淚,且來瀛海吊詩魂。

故國荒涼劇可哀,千年舊學半塵埃。

沉沉風雨雞鳴夜,可有男兒奮袂來。

他是在異國他鄉的漂泊遊子,回眸望祖國的頹敗風景,他看不到民族的未來,看不到國家的前途,他感慨幾千年的傳統文化全部化為半粒塵埃。可是他沒有太過悲觀,他堅信在風雨沉沉的夜色之後,在雞鳴報曉之時,一定會有陽光普照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