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鬼子還在拚命向頂峰上爬。班長一扣板機,吸了一口涼氣,子彈打完了。
葛振林一扣扳機,槍膛裏也是空空的。
胡德林不住地眨著眼睛,望著班長。
同誌們全沒有子彈了。可喜的是胡福才還有一顆手榴彈。他剛要往下扔,班長搶前一步奪了過來,咬著牙插在腰裏。鬼子兵這一陣沒有受到打擊,爬得更歡。副班長不知哪裏來的那麼大的力氣,搬起一塊大石頭,舉過頭頂,狠狠地向最前麵的一個鬼子砸去。鬼子立刻象被擊中了的烏鴉,飄飄搖搖落進深穀裏。
“好啊!砸呀!”胡福才高興地大叫起來,同誌們一齊舉起石頭,狠命地向敵人砸去。一霎時,石頭撞擊著鬼子,唧哇亂叫,滾滾而下……
督戰的洋刀在敵人隊伍中閃著寒光。鬼子兵還是繼續往上爬,而且越來越近了。班長突然住了手,嗖一聲拔出那顆手榴彈。大家明白到了什麼時候,一齊靠向班長。四個人都昂著頭,挺著胸;八隻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班長;四個喉嚨喊出了一個聲音:“拉吧,班長!”
正在這時,又傳來了鬼子兵的嚎叫。班長猛地轉回頭,胳膊一掄,好似用盡了生平所有的力氣,把手榴彈甩向日本鬼子。大家都一齊目送著它,希望它能用一百倍、一千倍、一萬倍的力量爆炸,把這群吃人的野獸從這個世界上消滅掉。
手榴彈帶著五個人的仇恨爆炸了。隨著狼牙山的一聲吼叫,又有好幾個日本兵被掀到深穀裏。
敵人還是步步逼近。同誌們並沒有絲毫畏懼,一個共同的聲音在五個人的心裏響著:我們渴求著英雄的一生,絕不活著當俘虜,絕不能讓親愛的人們臉上無光,絕不能讓這崇高的山嶺蒙上恥辱。
班長舉起他那支從日本兵手中奪來的三八大蓋說:“砸吧,同誌們,砸吧,不能把武器留給敵人!”當他們耳聽著老人和婦女哭訴敵人暴行的時候,沒有流淚;當他們迎著班長手中的手榴彈走去的時候,也沒有心酸,可是,當他們舉起心愛的槍時,眼淚卻搶先滾落在岩石上。胡福才舉起槍,又放了下來。他輕輕撫摸著槍筒,滿眼含著淚花,看著班長。大概是班長那嚴峻的目光說服了他,他咬緊嘴唇,跺了一腳,又把槍舉了起來。……
砸了槍,班長和副班長交談了幾句。然後,班長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本子,放在膝蓋上匆匆地寫著什麼。寫好後,向胡德林、胡福才、宋學義三個人招了招手向他圍攏過去。
沉默了一會兒,班長說話了。他的聲音是那樣激動:“同誌們!我和葛振林是共產黨員,以前我倆對同誌們的幫助和照顧很不夠。這次戰鬥證明你們三個人都具備了做一個光榮的共產黨員的條件。將來如果同誌們能找到我的屍體,他們會在我的衣袋裏發現我和葛振林介紹你們三個人入黨的信。現在就讓我們都用實際行動,表示我們對黨的無限忠誠吧!”說完,他把小本子裝進口袋,大步向懸崖走去。四個人也都學著班長的姿態,昂著頭,挺著胸,緊跟在他的後麵。
同誌們站在懸崖上,一齊轉過頭來。狼牙山仍象一個巨人矗立著,易河水仍閃耀著皎潔的光。在這座山上,他們送別過親愛的戰友,歡迎過新來的同誌,無數次地消滅過敵人;在這條河裏,他們洗過澡,用河水煮過飯,在河岸阻擊過日寇。現在,就要和這英雄的山河永別了,心裏默默地說:“永別了,親愛的祖國,親愛的黨!永別了,親愛的戰友和母親。我們完成了黨和祖國人民交付我們的任務,我們把敵人擋住了。”
班長正了正帽子,拉了拉衣襟,然後,象每次發起衝鋒一樣,大喊一聲:“同誌們!跟我來!”第一個縱身飛向深穀。同時,狼牙山也傳來了豪壯的回聲:“同誌們!跟我來!”緊跟著這回聲,一齊跳了下去……
宋學義緊閉兩眼。起初,還能聽到呼呼的風聲。突然,象有個什麼硬東西在腰間撞了一下,接著便失去了知覺。原來是半山腰伸出來的一棵樹,把他掛住了。同時被掛住的還有副班長葛振林。
宋學義的腰摔斷了。第二天,老鄉們把他送到醫院裏。同誌們告訴他,團主力已安全跳出了包圍圈,現在正在打擊敵人;班長馬寶玉和胡德林、胡福才卻光榮犧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