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作家伍木(3 / 3)

除了語言方麵所顯示出來的獨特風格之外,在伍木的詩歌作品中,我們還可以看到詩人對現代詩表現技巧的多方麵的探索。較為突出的,比如借助於反諷的手法,來突現感受經驗中所包含的諧謔的矛盾和似是而非的悖謬,從而強化了詩歌作品的智性成分,像《烏鴉》、《城中隱居》等詩;又如他常用一種複調特征的雙重敘述語態來強化心理經驗的複合性和感受狀態的多層次性,效果也很奇特。在伍木的作品中,給詩行加括弧是非常普遍的現象。這種括弧的使用雖然在具體的敘述語境中表現出了不同的功能,有的是造成情緒的延宕(《古屍出土》),有的是細節的特寫強化(《從特拉維夫到貝魯特》),有的則是諷喻性的議論(《實驗室》),但由加括弧所造成的不同敘述句式和語調在同一個表義空間中的並置,不僅豐富了詩作的表現形式,而且更使詩作顯示出一種多義性特征。此外,如象征、暗喻、變形等手法,在伍木的詩歌作品中,都有大量且較為成功的運用。凡此種種,都使伍木的詩歌作品在表現形式上具有了非常明顯的現代性特征。

在談到自己詩歌創作的審美理想時,伍木說:“一首經得起剖析、經得起反複吟詠仍不覺乏味的好詩,所包含的成分實在太複雜了,除了內在的激情與外在的技巧,詩人還必須在靈魂最深處,將潛伏著的聲響形諸詩筆。這不僅需要靈感和敏銳的觀察力,更需要存在對自身文化根基認同的勇氣。”這一觀點不僅是伍木個人寫作的經驗和體會,更重要的是它也是新加坡華文詩歌發展所提出來的曆史性要求。當然以這個標準要求伍木自身也許還太高了一點,但是這位年輕而具有才華且更有鮮明時代文化意識的詩人,他的十幾年不算太長的詩歌創作道路,正是朝著他自己設定的這個目標走過來的,而且他無疑還將執著地走下去。正因為如此,我們才從伍木的身上,看到了新加坡新一代華文作家充滿希望的未來。

新加坡國立大學中文係教授王潤華在《從新華文學到世界華文文學》(新加坡潮州八邑會館文教委員會出版組1994年出版)中,以《散文創作的省思》一文對伍木的散文創作評介如下:伍木的散文集《無弦月》僅約百頁,篇數剛過四十。在從新加坡飛向台北的4個小時的新航班機上,我以為可以一口氣讀完,可是當新航五十六號班機降落桃園中正機場時,我隻讀完第一輯“傳遞”的散文。我所以讀得這麼慢,並不是因為我不專心看書,忙著跟空中小姐聊天,也不是因為伍木的散文枯燥無味,難以卒讀,而是剛剛相反,從《三姐》、《阿成》到《變奏》和《番客》,每一篇都深深吸引著我。我讀嚴肅的文學作品,往往有一種習慣,作品寫得愈好,愈有藝術性,愈有深度,我就舍不得放快速度;不好的作品,就剛好相反。我很自然的閱讀速度的快慢,是測量一部作品好壞的一種反應。

讀伍木的散文,有3種文學的本質在吸引住我,使我往返地欣賞和體味。《無弦月》是一本散文集,它集合了華文文學各種散文的特質,其中有敘事、抒情、議論、紀遊和報道,可是除了散文的各種特質,伍木又把詩和小說帶進他的散文世界中,這就造成他的散文可讀性非常的高,內容和思想都很有深度。我一翻開《無弦月》這篇散文,前麵的文字馬上把我拉進一篇一流小說的境界:

“經過一番慎重的考慮,我決定結束與陳家一年來的賓主關係。”

“我該如何詮釋這份難以理解的情懷呢?走在漸行漸濃的夜色裏,迎著徐徐吹拂的晚風,心情依然十分沉重。從宏茂橋新鎮到惹蘭柏民賓,沿著新民路,步行約需30分鍾,打從第一課開始,我就這樣每星期兩晚不間斷走著……”

《阿成》和《我也曾經有過》都是以小說的寫法、小說的情調,把我們帶進他的散文世界中。像《我也曾經有過》,從筆調、語言到對話,都是一流的小說。

《清明正日,黃泉百天》、《傳遞》、《登場》和《變奏》都是以詩的語言和節奏把我們帶進散文裏,由於詩的張力太大,這些散文都變形了,成為名副其實的散文詩。試讀《傳遞》的第一段:

“逆旅一過,舟子便在深水的港灣停泊了。此時沒有怒號的風,兵車和槍響皆在最後的夕陽中歸隱。一切都顯得那麼安詳,隻有腦海偶爾抖落一些記憶的片段。”

我們的散文注入了這些精煉,有文學性的語言,相信散文可以重新得到重視。

我在近年來,很怕閱讀散文,包括老中青三代的作家的散文,尤其出自老中二代作家之手,往往淪落既沒文學性,也沒創造性;語言貧乏到簡直成為一種科學化的符號,僵死而沒生命。另一種散文的趨勢,多數出自青年一代的作家,個人之傷感,無病之呻吟成為主要的題材,語言又過分矯揉造作,令已成長的人難以接受。散文的這兩麵厄運,使我心中產生一種閱讀的恐懼感。

我始終相信,散文這種形式的作品,在英文文學中已沒落了,幾乎完全失去文學的地位,成為知識性雜誌的主人;而散文在中國文學與華文文學中,始終維持其尊嚴與地位,在文學史上占了極重要的地位,因為散文像其他小說、詩歌一樣,富有創造性,不過,以目前許多寫散文作家的態度來看,我們不得不擔心散文的前途。

《無弦月》的出版,我相信能引起我們對散文創作的省思!新加坡玲子傳媒私人有限公司2004年8月出版的賴世和著的《新加坡華文微型小說史》中,分析了伍木的微型小說創作:

伍木自稱是個“典型的文學多妻主義者”,散文、詩歌、微型小說、雜文、評論、報道文學,都是他傾心愛戀、結婚、生子、繁殖的對象。他的文學影響,由新加坡伸展到海外。他結集出版的作品和尚未結集出版的作品,有關他的簡介、條目,除見諸新加坡書刊報章外,已經伸向國際文壇……中國劉海濤編著的《世界華文微型小說精品賞析》綜合卷中,收入伍木的《腦汁工廠》,並附劉海濤教授的賞析文章《荒誕幽默裏的深刻立意》。

伍木這位“文學的多妻主義者”,對於微型小說,雖然不是情有獨鍾,倒也是傾心相戀、百般恩愛。而且生殖了如《腦汁工廠》如此這般具有影響的文學寵兒。南子在為伍木《登泰山賦》微型小說專輯《腦汁工廠》寫的序文《品嚐腦汁》中提到,“綜觀伍木在本書中所收錄的近20篇作品,可以歸類為‘市民微型小說’”。其一是寫個人的瑣事,如寫父愛的《戒煙》、《求醫》、《衝涼》,寫軍中生活的《同胞》、《你想做什麼》,寫家事的《殘憶》、《大小腳》、《一元債》,寫求職、辦公生活的《求職》、《檸檬橘子》、《腦汁工廠》、《燈火輝煌》等。其二是寫小市民心聲的,如寫小人物悲喜劇的《潑婦》、《約會》、《祝融光顧》、《危樓恐慌》、《禁令》,寫掙紮與反思的《侏儒》、《等待審判》等。《登泰山賦》中的微型小說專輯作品,“是伍木十年來耕耘成果的小結”。裏麵一些佳作名篇如《侏儒》、《殘憶》、《腦汁工廠》、《大小腳》、《一元債》等,分別被收入《新加坡微型小說選》、《微型小說佳作選》、《亞細安青年微型小說選》、《世界經典微型小說》、《跨世紀微型小說選》等書。這些作品“處處流露真情,一顆赤子之心,躍出紙麵”。情之所係,情可感人,情之所發,情可怡人,一個情字了得。在寫作技巧上,多有獨到之處,如《衝涼》中“采用的是立——破——立——破的結構”,伍木沒有直接對父親的形象下筆,但是聽聞其聲,如見其人。這種寫法,具有不著一字,盡得風流的妙處。

劉海濤教授在《腦汁工廠》的賞析文章中,對作品荒誕、幽默的藝術特點、作品內涵的深刻立意作了評析:作品的題材“有一種少見的新穎性”。作家獨具慧眼,才能發現新穎的題材,誰會想到市場上有什麼“出售腦汁”的公司,而且“征聘的條件”十分苛刻,求職者竟然趨之若鶩。《腦汁工廠》不是通過荒誕與幽默來寫科幻故事,而是描寫在全球性的失業浪潮中,人們爭相“出售腦汁”的社會悲劇。用科幻的微型小說的方法,演示了科技社會可能產生的悲劇,這顯示了作品內涵的深刻立意。“題材新穎+立意深刻”,正是這篇作品看似荒唐可愛,實則意味深遠,因而取得成功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