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奕被趕出軍機處的當天,鹹豐帝即命文慶入值,接替其位。文慶,滿洲鑲紅旗人,姓費莫,是“滿洲八大姓”之一,他的族人中“代有傳人,四世凡有大學士數人”。早在道光時文慶就多次擔任各部侍郎、尚書、內務府大臣,並兩度為軍機大臣。除了家世顯赫、資曆深、經驗豐富外,尤為可貴的是文慶有才幹、有見識,能破除種族成見,力主重用湘軍集團。鹹豐四年(1854年)湘軍一舉攻下武昌,大喜過望的鹹豐帝,立即任命曾國藩為湖北巡撫,讓他兼握軍機大權。但有個軍機大臣卻說曾“以侍郎在籍,猶匹夫耳”,竟然迅速組建湘軍,這“恐非國家之福”。即位以來,鹹豐帝對漢族地主階級雖作出不少新姿態,但成見卻遠遠沒有消除,就在鹹豐四年(1854年),還有人上奏要求“一滿漢以示大公”。曾不僅是漢族人,而且還牢牢地掌握著湘軍,這不能不使鹹豐帝聯想曆代以軍隊起家、割據一方、進而問鼎的許多事例,於是就斷然收回命令曾署鄂撫的成命,讓他仍然以侍郎的銜位,率軍進行東征。這樣,曾就不能利用他掌握著一省的政權,搜括軍餉物資,擴充湘軍;為了維持現有部隊,反而要仰仗清廷,甚至於地方大吏的支持,達到鹹豐帝既使用又限製的雙重目的。
同這些觀點不同的是,文慶認為,“欲辦天下大事,當重用漢族人,彼皆從田間來,知民疾苦,熟諳情偽,豈若吾輩未出國門一步,懵然於大計者乎”。出身滿洲世家名門的大官僚,能如此剖析旗籍貴族和漢族官僚,其“深識偉量”和勇氣,在當時旗人中,的確是出類拔萃。根據這一認識,文慶“密請”鹹豐帝,“破除滿漢藩籬,不拘資格以用人”,要求重用湘軍首領曾國藩、胡林翼。鹹豐五年,西戰區湘軍和湖廣總督統帶的綠營屢次大敗,武昌第三次失守。文慶趁機力言,鹹豐帝也迫於形勢,不得不對既使用又限製的方針有所鬆動,破格提拔胡林翼,二月將他由湖北按察使升為布政使,三月,又任命他為湖北巡撫。有了這塊地盤,再加上湖南,就為湘軍集團經營兩湖後方基地,並使它初步發展壯大創造了條件。
文慶這樣有門第、有資曆、有見識、有才幹,且自然也就有威望的老政治家出任領班軍機大臣,不僅為“八旗王公所敬信”,而且深為鹹豐帝所信任,一年多時間,先後升為協辦大學士、文淵閣和武英殿大學士。但這樣理想的人選,卻在職隻有一年多,就由於年老多病於鹹豐六年(1856年)死去。鹹豐朝前半期的七年(從道光三十年算起)中,軍機大臣除賽尚阿、祁雋藻等五個道光時連任下來的,在前五年相繼請退外,鹹豐帝自己選任的彭蘊章、穆蔭、杜翰、舒興阿、邵燦、麟魁、瑞麟、奕、文慶共9人,除前3人一直留任外,其他6人,短的隻有幾個月,長的也不到兩年。領班軍機大臣賽、祁、奕、文先後4人,平均在任也不到二年。這就是說,鹹豐帝在前7年沒能建立起穩定的、稱職的輔佐班子。
文慶死後,鹹豐帝命彭蘊章繼任領班軍機大臣,又命蒙古八旗官僚戶部尚書柏葰進入軍機處。彭居官治學,平庸無能,甚至於對湘軍集團的態度,都與祁雋藻相似,謹言慎行上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柏則較有風骨,即所謂“素持正”,進入軍機處後很快就升為協辦大學士,後又升為文淵閣大學士,再加上柏又為旗員,就使柏成為軍機處中權位幾與彭(武英殿大學士)相等之人。這樣安排,不僅可以通過兩人,進一步團結漢蒙統治者,而且能以柏補充彭的不足。但柏因鹹豐八年的科場案被處死後,軍機處在彭的平庸領導下,就更加無所作為,並帶來嚴重後果。鹹豐帝輔佐班子,由軍機處向以怡親王載垣、鄭親王端華及其異母弟肅順三人為核心的親貴集團轉移。同時,載垣為鹹豐帝子侄輩,雖為近支宗室,但已出五服,端華更是遠支宗室。他們在一般情況下,都沒有篡位的資格,遠不如奕那樣具有潛在威脅,因而容易取得鹹豐帝的信任。二人雖然在道光時就承襲爵位,又同被道光任為顧命大臣,在親貴中有較高的聲望,但既無才幹,更無膽識,不得不借助肅順的力量,並一再力保之。
肅順長期作為閑散宗室,終日無所事事,在外遊逛,這些雖然不利於他學習書本知識,但卻有利於接觸各類人和事,再加上為人聰明、善於記憶,“接人一麵,終身能道其形貌;治一案牘,經年能舉其詞”,使他對社會有較多了解。當他被推薦去管理司法時,憑借他的“治獄頻破奸”,因而引人注目,接連幾次被提拔。鹹豐帝召見時,他又及時進言:“請嚴禁令,重法紀,鋤奸宄。”這自然得到了正為官僚因循守舊、敷衍了事煩惱的鹹豐帝的賞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