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景芝既找不到可以扭轉乾坤的好去處,索性默默數子,最後竟是自己略少六子,數目也有相差,知道自己這番是輸定了的,當即惡從膽邊生,將那棋盤嘩啦一推,叫道:“這棋不好,我多有分心,你便勝了又有何意哉?”
曹梓見他發急,笑嗬嗬地搖頭不語,反而更加顯得自己寬宏大量、讓之有德了。
崔景芝說了一聲“再來”,便伸手去撿拾白子歸盅,一邊漫不經心地說道:“豐才兄,我觀閣下甚為寫意,莫非外麵的事情有所轉機?”
曹梓聽了這話,神情微微一凝,隨後便笑道:“沒有。”
崔景芝大惑不解,奇道:“那你何以一反常態,如此逍遙自在?”他頓了頓,好像忽然想到了甚麼,便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說道:“莫非是你那位外孫女婿,傳了消息來?”
他問後一句話時,忍不住身子前傾,雙眼發亮,仿佛十分期盼的神情。
誰知道曹梓搖了搖頭,道:“不,他還在南郊不曾動彈。”
崔景芝顯得十分失望,神情也黯淡下來,縮回了身子,埋怨道:“那你高興甚麼?”
曹梓將兩手一攤,笑道:“他還在南郊,這不值得高興嗎?”
崔景芝微微一滯,半晌才點了點頭,輕輕蹙著眉頭說道:“不錯,隻要他能堅持,沒有離開神都,花小侯他們就有信念,陳州王也會忌憚,那麼一切就還有轉機!”
曹梓也斂了笑容,深以為然地道:“不錯,隻是可笑咱們兩個老家夥,身在籠中,可半點兒忙也幫不上。”說著將手中黑子擲入棋盅,意甚闌珊。
崔景芝見他這般表現,反而笑了,重新開始撿拾棋子,問道:“聽說他曾經上你家下過拜帖,可有此事?”
曹梓點頭道:“不錯,難道沒去你家?”
崔景芝道:“自然是去了的。隻不過,咱們若是不見,太子興許還能撐到三月底、四月初,若是見了,別說太子,恐怕連聖君也……”
後麵那些大逆不道的話,他沒再說下去,但是曹梓顯然深明其意,點了點頭,喟然歎道:“即便如此,也快要到月底了。”
兩位宰相口中所說的“他”,指的自然就是陸鴻。
崔景芝拈著一枚棋子,隨手把玩著,微微有些惘然。他抬眼看著四周那些綠意盎然、紅粉點綴的花草,隻覺意興前所未有的頹喪。
過了半晌,他將那枚棋子投入盅內,默算了一下日期,才惻然道:“還有三日。陳州王當日明言,假若花小侯不肯交出兵權,那麼到了卅日子時正刻,每過一個時辰便取花家一人性命……不知道花小侯還能不能再堅持……”
曹梓也是憮然而歎,抓了一把棋子排成一列,其中黑子多白子少,他指著寥寥幾枚白子,說道:“如今尚未倒戈的,隻有花小侯的左右監門衛、左右領軍衛,馬威的左武衛、褚垓的右金吾衛。如果陳州王解決了這幾個人,再加上禁軍、十衛,到時候即便他……”
說到“他”時,曹梓向崔景芝看了一眼,繼續說:“即便他搬到救兵,恐怕也無濟於事了!”
崔景芝默然不語,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那一排棋子,希望能夠從中找出更多的“友軍”來。
他即便這般看下去,也無法將黑的看成白的。不過他忽然雙眼一亮,從棋坪上又拈起一枚白子,放在那一排棋子的後邊,並且重重地落下,說道:“你似乎忘了,圓壁城中,還有一支兵馬——神機將軍府的府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