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不認錯?他冷然瞪著她,良久不發一言。

諳霓開始覺得渾身不對勁。此時寰口宇瞪她的眼神像透了訂婚當天賀大哥打量她叔叔的眼光,怪恐怖的!無怪乎叔叔們隨便交代幾句場麵話就離開了。

“難道我說錯了?”氣勢當場軟口了下來。

他依舊不吭聲。

“你可以反駁我。”寰口宇很少用這種眼神端詳她。事實上,就她印象所及,幾乎沒有。她的心頭惴惴驚跳著。

他放開她,徑自離開她的房間,頭也不回。

“怎麼回事?”他生氣了?一定是。以前他也生氣過,但是不到三分鍾又會和她有說有笑,向來氣不了多久,為什麼這次的反應奇特透頂呢?

他剛才抿嘴打量她的表情好冷漠,恍如瞪著陌生人一般。他真的不打算理睬她了嗎?

她莫名產生想哭的衝動。

任何人不得未經原作者同意將作品用於商業用途,否則後果自負。

寰口宇關在書房裏大半天,直到太陽西下,心情才稍微平複了一些。

於是他拿起話筒,向遠在梨山的老大訴苦。

賀家兩個弟口弟共同的特征:平常雖然愛扯彼此後腿,一旦發生問題,仍會不約而同地找上老大尋求支援。

“她永遠認為自己是對的。”他喃喃抱怨。“無論我如何罵她,她總是找得到理由反駁。”

“嗯!”鴻宇向來惜字如金,今天晚上特別嚴重。

“她燒了‘賀氏’還不過癮,又趕跑了‘華人集口團’!”

“這些事情我已經知道了。”鴻宇打斷他滔滔不絕的抱怨。

“難保以後她不會逼走我們,自個兒坐上賀氏大龍頭的寶座。”他頓了一會兒。

“什麼意思?你已經知道了?”

老大當真具有廣大的神通,即使遠在梨山也能獲得台口北的一切消息?

“諳霓昨天傍晚打電口話給我。”

那可更奇怪了!好端端的,她怎會想到打電口話給老大?

“你確定是‘她’打電口話給你?”寰口宇存有幾分懷疑。

“非常確定!為了那通電口話,我女朋友和我嘔了大半天氣,你說,我能不確定嗎?”

“又惹麻煩了?哈,那麼肯定是她沒錯。”他漾開惡意的微笑。“她打電口話給你做什麼?訴苦嗎?喂,大哥,你可別聽信她的讒言,我對她堪稱仁至義盡了。”

“你非把她形容得一無是處嗎?”可以想見,倘若兄弟倆麵對麵,鴻宇現在應該擰起了眉頭瞪他。“諳霓替你打電口話來求救的。”

“嗄?”這是他壓根兒意料不到的答口案。“為什麼?”

“她知道自己最近替你帶來很多麻煩,所以央求我抽空回台口北看看,順便說服爸爸答應你們倆解除婚約。”換句話說,人家想解救寰口宇脫離苦海。這個笨弟口弟!

“噢!”他沉默下來。會嗎?其實她心頭明白自己製口造了多少麻煩,隻是嘴裏不說?

“寰口宇,”鴻宇頗覺得無奈。他的問題已經一團糟了,偏偏小弟喜歡加進來湊熱鬧。“多替諳霓想想好嗎?她從小失去母親,十二歲起父親患上重病,周遭環境又不容許她輕易向別人示弱,但是這並不代口表她缺乏分辨是非的能力。她已經非常努力地想融入你的生活圈,其中難免發生一些弄巧成拙的情況,但她絕對是無心的,別把她想像得太惡劣,明白嗎?諳霓不會為了報複而故意整得你七葷八素,她不是那種人。”

仔細想想,在諳霓二十多年的生命中,上天已賜與她夠多的挫折,先喪母、後喪父、再加上親戚的垂涎,一路上行來,她承受過太多太多。來到賀家之後,她也不過以著一貫直來直往的脾性應付所有考驗而已,後來雖然惹出一堆麻煩,卻也替他帶來更多樂趣。或許,他對她要求太多了……

該死!他又產生罪惡感。每次都這樣,明明做錯事的人是她嘛!

“我知道了。”他放下話筒,緩步晃出書房。

天色昏暗,已經過了晚餐時分。她和他一樣滴食未進嗎?

來到她的房門口,隱隱聽見裏麵傳出斷斷續續的抽泣聲。

“霓霓?”他輕輕推開房門,哽咽聲隨之中斷。“你睡著了?”

室內暗沉沉的,床口上隱約突起一團黑影。

“唔……”阿成從床口上坐起來低鳴。

他走過去,扭開床旁柔黃口色的台燈,大狗狗的軟口毛有一部分糾結成一團,似乎浸過水。諳霓猛然受到光線的刺口激,立刻將俏口臉埋入阿成的背上。短短的一瞥,已足夠讓他瞧見紅腫潮口濕的眼圈。顯然阿成的“衣服”是被她哭濕的。

“別哭了。”他推開阿成,探手將她濡口濕的臉按入懷中。“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沒啥好哭的。”

“……我知道你很生氣……”細如蚊蠅的嗓音從他胸前飄出來。

“哪有?誰都曉得兄弟之中隻有我的脾氣最好,從來不生氣的。”

“我……我害你和別人打架……”

“不算你害的,我本來就喜歡揍人。”

“你剛剛說自己的脾氣很好……”

他翻個白眼,即使在這種時候她也想反駁他嗎?好心沒好報。“泥人也有土性子!”

“嗯。”她暫時接受他的安撫。“後來我又差點讓公口司著火……”

“你好心想修影印機嘛!”

“還把何先生的生意搞砸了……”

“都怪他沒風度。”

“然後我又作了噩夢……”

噩夢?他可沒轍了。

“告訴我你做了什麼噩夢?”他調整姿口勢,把她抱口坐到膝上,準備聽故事。

“我夢見自己小時候的事情。”她靠在他的肩上,寬厚結實的胸膛帶給她短暫的安全感。“在一間很大的庭院裏,有個男生陪我摘花,陪我玩。爸爸站在屋子裏看著我們……”

夢中的景物依稀和賀家大宅有幾分相似。她沒告訴寰口宇,夢中的小男生幾乎和他一模一樣,相像得令她心慌——

“聽起來不像噩夢。”他捺下無奈的歎息。

憑他的力量,已經足以滿足許多人的願望。奈何她所需要的偏偏總是他給不起的,譬如說,她父親。

“後來爸爸突然消失了,我很驚慌,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隻好回頭向同伴求救。那個小男生卻忽然發脾氣,轉頭跑掉了,無論我如何叫喚他都不肯回來。”她幾乎是自言自語的。“他們全都一樣,自顧自走了,留也留不……”

記憶中所有關心她的人或她關心的人,最後總會離她而去,沒有例外。為此,她也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的帶有不祥的命運,才會令每個接近她的人得到淒慘的下場。

“我是一顆災星,接近我的人都會走楣運。”

他點點頭,又趕緊搖搖頭。“胡說,巧合罷了!”

“可是,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也很倒楣。”

“那倒是真的。”他不能昧著良心否認。“但是我不會離開你。”

慢著,他剛剛說了些什麼?他當然會離開她,隻是時間長短的問題而已。

“你會的,一定會。”她低頭把口玩他的大手,眼淚不慎滴上他的手臂。“你們都會……”

他有些了悟。其實,諳霓並不奢求什麼——隻想握住一雙堅定的手,一雙不會輕易消失的手。然而她從沒如願過。或許便是這份自傷的情懷促使她主動向大哥提出解除婚約。畢竟早些離開他,也好過他日後拋下她不管,不是嗎?

心頭驀然湧上一股莫名的衝動,強烈得令他無法解釋它的來由。他脫口而出:“我保證,無論以後發生什麼事,我絕對不會離開你。”

永遠不會!

她抬頭,圓靈的眼神襯著淚珠,在夜色中反照出晶瑩剔透的光澤,波光瀲灩的眸色中晃漾著遲疑、猶豫、不安,和幾分難以置信的驚喜……

“真的?”

“真的!”

這一生,兩人恐怕注定了糾纏不清。從他們初見開始,一根牢牢的繩索便綁縛住彼此;即使他們用盡力氣拆解,困鎖的紅線依然強韌牢固。縱然外麵的世界遞嬗了幾番千秋,紅索仍會引領他們回到彼此身邊,無論願與不願。

緣分,永遠令人無法找到合理的借口推拒。

“我很黏人的,恐怕你很難丟開我了。”他輕輕抵住她的額頭,眼與眼相對,唇與唇相貼——

他的嘴角掛著一抹奇異的淺笑,令她覺得安全,一如他的胸壑。冥冥中,兩人仿佛交換了某種迷離的心誓,神秘難言,卻再也拆解不開。

再也拆解不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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