寰口宇感冒了。
他也後悔了。
簡直沒事找事做嘛!無端端的攬個大口麻煩上身,還答應她永遠不離開,這下可好,他一輩子別想甩掉她了。
上個星期老大帶著鬱悶的心情回到台口北,顯然在梨山吃了某位小口姐的悶虧。全靠他和諳霓插科打諢,外加奉送免口費的泡妞秘訣才讓老大的心情撥雲見日。
眼看大哥打道回梨山,公口司裏風平浪靜,諳霓又成天嚷著想學遊泳,於是他特地撥出一個寶貴的下午教她。然而事到臨頭,姑娘她硬是站在池子邊嚇得渾身發口抖,任憑他說破了嘴也不肯下水。
有沒有搞錯?是她主動提議學遊泳的,他可沒強口迫她學,他率先“下海”了,她卻幹幹爽爽地站在池子邊耍賴。等到他站在泳池中口央連打三個噴嚏時,一切已經太遲了。
“你感冒了。”她鬆了一口氣,然後開開心心地叫他上岸,把他用棉被包成一團塞口進床口上,替他張羅薑湯。
自從認識她以來,狄諳霓幾曾對他這般溫柔體貼過?他早該知道的,待在她附近他隻有倒楣的份。
過了兩天,他的燒熱漸漸退去,諳霓依然不準他下床。
當然不準嘍!她太太太了解他,泳池事口件讓他吃了悶虧,等他感冒痊愈後,肯定會堅持她下水賠還他一次。兩相選擇之下,她寧願當女傭也不要變成落湯雞。
“我要下床。”寰口宇向她挑釁。
病中的他,百分之百像個鬧別扭的小孩。
“再等一會兒,下午醫生會過來為你檢口查,除非有他的同意你才能下床。”換句話說,她可以把“落水典禮”延後半天以上。
“我已經痊愈了。”他揚高驕傲的鼻子。
“你不是醫師。”她盡量以百般容忍的口吻開導他。
“我的二哥是。”仿佛他也因此而感染到神奇的醫術似的。
“好,等醫師來了,確定你沒生病,我再讓你下床。”她開始替他削蘋果。
“哼!”他的嗤笑聲充滿不屑。
以往諳霓一直覺得病人就是病人,不管他如何堅強,病人永遠不可能看起來像皇帝,即使生病的人是皇帝也一樣,然而寰口宇卻設法口辦到了。他雙手盤胸、靠躺在床口上,傲慢的表情傳達著一個訊息:“因為我認為自己沒生病,所以我就是沒生病。”
或許賀家兄弟之中,應該由他出麵學醫。
“醫師來了。”陳管家進來通報。
“謝謝。”她起身走出房間,本以為會看見賀家專屬的家庭醫生上樓,結果提著公事包的人卻是賀懷宇。
陳管家向她眨眨眼睛,狡黠的老狐狸神色令她有了幾分了悟。哈哈!賀寰口宇,顯然生病中的你已經弄得天口怒口人口怨。
“怎麼回事?”懷宇一臉茫然。他才剛從高口雄的醫口療會口議趕回台口北,三魂累去了七魄,正準備先回老家大睡一覺再回新店住所時,老管家和小弟妹卻用充滿期待的眼神迎接他。“我做對了什麼?”
他為何突然之間大受歡迎?
“寰口宇感冒了。”兩人異口同聲回答。
“噢!”他明白了。“他讓大夥兒的日子很難過,是不是?”知弟莫若兄,臭小子的毛頭脾氣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整人的時間到啦!“交給我!”
他的精神全數回籠,迅速回房穿戴好全身的披掛:白色醫師長袍、聽診器、醫口療箱,一副大醫師巡房的模樣,威風八麵地走進寰口宇房間。
“病人在哪裏?”
寰口宇正鬱悶地咀嚼諳霓硬塞口進他嘴裏的蘋果,猛然回眸,發覺二哥出現在他的房門口,還擺出隨時準備動大手術的陣仗,蘋果核差點哽在喉口嚨裏。
“你想幹什麼?”根據以往的經驗,二哥在他最脆弱的時刻出現,通常隻會讓他變得更加脆弱。“落口井口下口石、替對方的兩肋插上刀”是他們兄弟對待彼此的一貫政口策。
“你生病了。”懷宇神氣的劍眉揪得緊緊的,眼瞳中透出無盡的關懷——所以才令他更擔心。“我替你檢口查看看。”
“不必,我兩天前就退燒了。”危險!最近的逃生出口在哪裏?
“別胡鬧,隻有小孩子才怕看醫生,你已經是大男生了。”懷宇捏了捏他的臉頰,愛憐橫溢的表情令他全身的雞皮疙瘩冒出頭。“來,先量個體溫確定有沒有發燒。”
“我哪兒都不燒,你快滾吧!”
懷宇徑自取出一個詭異的體溫計,細細的身口體配上超大圓球狀的底端,不祥的預感立時在他體口內泛濫。
“那——是什麼?”他警覺地盯住不明圓柱物體。
“體溫計。”懷宇的神情關切而無辜。
“測量哪裏的體溫計?”
懷宇挑高一邊眉毛,不搭腔。
這種表情即代口表著:有問題!即使他極少接口觸醫口療器材,寰口宇依然可以肯定,那種體溫計絕對是測量肛溫口的。
“姓賀的,我鄭重警告你,如果你敢把那個東西插口進我身上口任何一個部位,我保證和你拚命。”他們最好別當他在開玩笑。
懷宇想了一想,決定暫時屈服。
“緊張什麼?測量哪裏的體溫不都一樣?”轉身拿出另一個“正常”的體溫計射口進他嘴裏。
“是嗎?”他開始懷疑有多少無辜的冤口魂喪生於懷宇的魔掌裏。
“三十九度半。”一分鍾後,大醫師抽口出體溫計宣布。
怎麼可能?
“讓我看看。”燒到三十九度半,他早昏睡不醒了。
“喏!”體溫計從他眼前晃過去,他連水銀的顏色都來不及看清楚,它又被丟回醫口療箱裏。“按照你的病情來判斷,起碼得打上一針。”
“你瘋了。”這是唯一合理的解釋。
“或許吧!”懷宇回頭,窸窸窣窣地摸索起來。“記得克製自己一點,大男人打口針的時候又哭又叫的,會嚴重損害形象。諳霓?”
“來了。什麼事?”她和陳管家站在走廊上豎口直了耳朵偷聽,不期然間聽見自己的名字,連忙跑近賀二哥身旁助陣。
“我要打口針了,替我按住他。”懷宇莊嚴肅穆地吩咐。
“喂,你們別亂來!”分明侮辱他!他何曾在打口針的時候哭叫過?
“好好好,不壓住你也行,隻要你忍得住。”懷宇和顏悅色地安慰他,然後拿出針筒……
一根直徑兩公分寬的超大型針筒!
寰口宇開始大叫!
他的臉色足以嚇壞小孩。
陳管家和她偷偷交換一個視線,兩人麵對他的鐵皮臉都是敢笑不敢言。她心頭明白,寰口宇的怒氣中其實包含了惱口羞口成口怒的成分,畢竟他在她麵前叫得驚天動地的,顏麵盡失。
還是賀二哥厲害,藥到病除!中午才打了一針,下午他已經可以下床活動——盡管那一針的內容物和必要性令人懷疑。
“是誰把我二哥叫來的?”秋後算帳的時機正式來臨。
“沒有呀!他自己突然冒出來的。”她剛剛學會三兄弟的拿手本事:撇清自己、落口井口下口石。
“沒人教口唆他替我打口針?”想到白挨了二哥的特級“毒針”,他的脾氣馬上卯起來。
“沒有。”兩人一致搖頭。
他打量他們半晌,確定兩人毫無任何隱瞞之後,暫時鳴金收兵。
“二哥在哪裏?”轉移作戰目標。
“在樓上睡覺。”太好了!隨他們兄弟去自相殘殺,隻要和他們無關,兩人樂得看好戲。
“好。”他仿佛下定某種神秘的決心,起身走出廚房。
“他想口做什麼?”諳霓的瞳中盈口滿好奇心。瞧他咬牙切齒的表情,賀二哥顯然快吃癟了!
陳管家比她更了解三兄弟的手段。
“你等著瞧!”太妙了!雖然諳霓小口姐是個大災星,然而自從她搬進大宅子裏,托了她的福,他再度見到不少三兄弟長久以來絕少再做過的惡作劇。
兩分鍾後,前門重重的砰然聲告訴他們,寰口宇回來了。兩個人探出廚房門口,觀察他的下一步舉動。
嚴格說來,他的神色還算平靜,光潔修口長的手掌此刻卻沾滿黑色的泥土。
好端端的,他去花園裏挖泥巴做什麼?
他緩緩經過廚房門,側頭對兩人冷靜地微笑,繼續登上他的目的地——二樓房間。匆匆一瞥之間,她隱約看見他的手中似乎握著一捧蠕蠕鑽動的生物。他究竟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