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摯楓寵溺地看著凝兮，看著她一路跑過來的朱釵鬆散，看著她衣袖被桌角劃破的狼狽，看著她為自己流淚，不是因為傷心：“我醒了，讓你久等了。你的手腕都碰紅了，快過來給我看看。”
凝兮幾步跑過去，想抱一抱沈摯楓，又怕他太虛弱，經不起，最後隻敢輕輕地握著他的手，每一根手指頭都用心描摹，“我沒事，我真的沒事，沒受傷，也沒流血，你不用擔心。可是，你卻為我受傷，為我流血，你身上流了那麼多的血，我好怕，好怕你再也醒不過來......”
那太醫和一幹宮人也都是有些眼色的，相視一眼，太醫很快開好一張方子，交給宮人去煎藥。內室隻留下他們兩個，情思脈脈。
“花兒，有件事我原是不想說的，你也說過不逼我，等我自己開口。可是現在，我不說隻怕是不行了。我其實，是趙家的嫡係血脈。”
太醫一腳踏出宮門，側耳聽到沈摯楓的話，嘴角偷偷彎起。
凝兮這一驚，不啻剛得知沈摯楓清醒得消息，她也曾好奇過沈摯楓的生父是誰，可正因為他跟趙家本來就有關係，反而讓她忽視了這個。而且，沈摯楓為人實在，又對她無二心，她也從沒想過沈摯楓會在這件事上瞞她什麼。
“我從來都不知道，趙之、趙將軍還有一個嫡子，趙夫人不是隻有一子一女嗎？而且我記得，你娘的墓碑上寫的是沈氏從溪。摯楓，你是在逗我玩呢吧？”
沈摯楓英眉微蹙：“李氏確實隻有一子一女，其子趙摯枟，枟者，有所失。其實這所失便是指我娘和我。我和娘是被我爹趕出趙府的，我曾為此恨過他，那時參軍對抗西夏，也隻是想看看他究竟是個什麼嘴臉。不過那場惡戰，那些無可奈何，我眼見著他內憂外患的為難，才算明白他當初趕我們出府也是實在為難。那時時局很亂，他是早就想好了，趕走我們，隻是為了一旦有個萬一，可以給我們留條活路。我從前不敢說，不能告訴你，一是因為我是趙家人，是爹心心念念給趙家留的血脈，我怕皇後也會恨我，不肯讓你下嫁，二則是你太善良，我怕你知道真相會內疚，畢竟最終讓爹下定決心趕我和娘出門，是因為皇後的私下召見。”
枟，有所失。凝兮早先就知道這個字有這層意思，卻未曾想，趙之棟本意就是這樣。趙之棟藏的深，心思重，慣以忠義的嘴臉示人，卻原來他的心思對她想象的還要深沉。趙摯枟出生的時候，父皇還沒有登基，他卻是在那個時候就開始為趙家想後路了。
“也正是因為那段過往，我不想待在京城，對權勢場上的陰謀也不願沾染，我對這裏的一切本能地排斥。所以，明知道你和皇後母女情深，我仍舊不鬆口要你留在京城，因為離開這裏自在天涯於我而言，份量實在太重。”沈摯楓反手握著凝兮，目光焦慮而執著：“我聽說，西夏又來侵犯了，爹和趙摯枟都是前鋒，你是不是不準備留他們活命了？花兒，隻當看在我，把他們撤下來好不好？”
凝兮被握著的手一顫，這麼些天了，隻怕趙家父子已經戰死沙場了。當初讓他們對陣西夏而亡，一來是為了他確實有些本事，可以讓西夏有些損傷，二來，他們在軍中很有威望，死於西夏之手，可以讓大周將士們更加同仇敵愾。
她哪裏會想到還能有這麼一出，這叫個什麼事兒啊！
“摯楓，讓他們去戰場是我的安排，你也知道的，我真想對誰動手的話，從來都不會留餘地。趙家父子就算現在還沒死，也等不到我去救他們了。不光是他們，這次對陣西夏，趙家軍所有人都得為國捐軀。”
凝兮越說越沒底氣，心裏突突地沒個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