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摯楓一聽凝兮說是真想對趙家動手,臉色就很不好,再聽說趙家父子都救不了了,臉色立刻煞白,等到那句趙家軍裏所有人都得死,他那張臉就直接沒有血色了:“花兒,那可是幾萬人,你不怕滿身血腥氣嗎?我原以為你是不一樣的,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果然是千古不變的道理。他們縱然錯過,可是,也是和你出生入死過的朋友和兄弟,對付宋家的時候,你們並肩作戰過啊,你竟也真能下得了毒手!”
凝兮一頓,沈摯楓的態度雖然讓她生了些不痛快,可是將心比心,也實在無可厚非:“對待自己的朋友和兄弟,我自然不會下毒手,可他們從來與我都不是朋友兄弟,我們成為盟友,也隻是各取所需,爾後站在對立麵上,生死隻看各人本事。他們是我的仇人、敵人,從來都是。”
沈摯楓放開凝兮的手,擰眉扶額:“有些錯,可以被原諒,至少,也能功過相抵。花兒,他們隻是跟著主子聽命做事,罪不至死!”
看著突然離了溫暖把握的手,凝兮心裏也微微一冷:“一次不忠,百次不用,這些都是他們教會我的,我隻是還給他們。”
沈摯楓氣息一滯,一手重重地砸在床上:“你殺了我爹,我心疼,可也無話可說,是他先對不住你,是我份量不夠,我痛苦,我活該!可是趙家軍從數十萬,到現在隻剩幾萬人,他們為你大周江山拋頭顱灑熱血,累累白骨堆成了山,你怎麼下得了手!你要真想清算,那我呢,我是趙家長子,我又怎麼算?你答應我的會考慮,就是這麼個結果嗎?從前你不知道我是趙家人,至少該知道我是趙家軍出身吧,你設計殺害趙家軍的時候,有沒有想過那些人都是我的生死兄弟啊!”
怎麼沒想過,可我是不想你再出事才這樣絕情狠辣的,我都是為你考慮啊!凝兮心裏氣苦,性子裏的驕傲卻是受不了沈摯楓這樣跟她說話,也就拉不下臉來解釋,隻是賭著氣:“你該怎麼算?你為何就不問一問我怎麼算,母後怎麼算,十八麵前甘泉宮裏那些原本可以幸福快樂地活著的宮女侍衛和暗衛們又怎麼算?趙家軍不該死,那這些人就該死嗎?就因為現在我強勢,他們弱勢,你就隻會為他們設想,全然泯滅了那些暗無天日的血腥曾經?”
“不是泯滅,我也不可能忘記,畢竟那場政變也波及到我娘和我。若非廢後宋氏作亂,皇後也不會召見我娘,讓她勸我爹幫忙,那麼,我們一家人也不會落到今天這樣,我娘甚至至死都沒能見著我爹的麵。”沈摯楓說到這裏,突然覺得自己的話有些惹人亂想,心裏歎了口氣,不作痕跡又添了一句:“花兒,我沒有怪罪任何人的意思,隻是世道如此,我們也得自己給自己找一個原諒的理由。有些人,得過且過了吧。”
“不可能!”凝兮心裏清楚,趙家軍的事已經都是板上釘釘了,她就算想得過且過,此時也不可能了。更何況,沈摯楓是趙家嫡子的事,必須瞞著母後,若要瞞著母後,就必得嗎,瞞著天下人,若是趙家軍裏有人想為趙之棟報仇,而又不知道沈摯楓本是趙家人,那沈摯楓少不得又得受傷,這是她最不願見到的。
凝兮說完,不敢看沈摯楓被自己的決絕傷得蒼白的臉,轉身狼狽地逃離了內室。
她轉身的一刻,沒看見沈摯楓眼裏的絕望。有些東西,一旦漏掉了,錯過的絕不隻是一個眼神,一個表情,或許,就是一生。
沈摯楓痛苦地撫著胸口,花兒,你還是我的花兒嗎,你這樣做,不是在逼著我恨你嗎?罷了,我終究勸不住你,也終究不忍對你說重話,到底,是我輸了……
想著爹或許已經不在人世了,那些一起出生入死過的兄弟也即將喪命,作為始作俑者,凝兮卻狠辣決絕,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沈摯楓急怒攻心,一口鮮血噴出,又陷入了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