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是社區民警,吵鬧聲冰封住了似的戛然終止。
張浩跐溜一下竄到臥室的門後麵躲了起來。
別停下,你們接著吵啊。韋禾頭一癲一癲地就跳了過去打開門。
見過看熱鬧的,沒見過這麼幸災樂禍的。
民警提了提衣領,清了清嗓子問:你們誰報的警。
那民警年輕孱瘦,細皮嫩肉的,一看就知道整天在辦公室養著,沒怎麼出過外勤。不過這小城裏,怕也搜不出什麼陰陽怪氣來。
我。安曉曉仰著下巴站了起來,呢子大衣下的肚子都能把人頂出去老遠。
民警從衣兜裏掏出紙筆走到安曉曉麵前:提供一下賭博嫌疑人的線索。
他在那兒躲著呢。安曉曉一指門後麵說。
這麼不近情麵,這回怕是氣急敗壞鐵了秤砣心了。
我忙上去拉住她小聲勸道:你還真要把他送進去呀。
要玩就得玩兒真的,不然多沒意思。
什麼話,沒事兒報警抓自己老公,三歲小孩子疙瘩麼。看她那凶狠的樣子我都在心裏發笑。接茬向韋禾使了個眼色。沒想那家夥竟然裝作沒看見,真不明安的哪門子心思。
民警一聽犯罪分子竟然就躲在門裏麵,也沒過過腦子,本能地將紙筆一扔,弓腰曲腦地樣子看上去比賊還賊。
坦白從寬啊,別逼我動手啊。那民警朝門裏麵喊。
這是警告麼,怎麼聽上去更像是央求或者威脅。
張浩亦賊兮兮地把腦袋瓜伸出來,被那民警一個迅雷掌揪住了頭發。拖出臥室後,三倆下格鬥術將他甩翻在地。
哎喲,哎喲,你特麼輕點兒不行啊。被壓在膝蓋底下的張浩一聲叫喚得比一聲慘絕人寰。
辱罵民警,罪加一等。那民警使勁將張浩再往下一壓。
我似乎聽到了骨折那般脆脆的響聲。
啊。張浩幾乎昏厥過去。脊椎斷了,斷了斷了,這回真斷了。
安曉曉被張浩的演技騙倒,忙跑去推開那民警:你輕點兒不行啊,再給我老公壓死了。
老公……那你瞎報什麼警,不知道這是違法嗎。
那民警英氣逼人的臉發起怒來看上去更有幾分霸淩的迷人。
你們幾個,都跟我去所裏。他威武地要求道。
我氣衝衝指著方致來:民警哥哥,麻煩你把他也帶走。
嗯……他也是共犯。
呃……這倒不是。
那是犯了什麼事。
欺負女朋友,對女朋友使性子。
瞎胡鬧。看我這麼任性無厘頭,那民警又是一陣吼。全都跟我去所裏,都趕緊的。
安曉曉怕急了,拉住民警的手臂開啟了賣萌模式:民警歐巴,其實呢,我老公他也沒犯事兒,就是輸了點錢。
賭博本身就是不合法的,報了警哪能你說了算,都跟我走。
歐巴,歐巴,他真沒賭博,真沒有。
輸了多少錢,都有哪些共犯。那英俊的民警哥哥撒開安曉曉的手開始盤問案情。
也就輸了小五百,那可是我的零食錢,都給我輸了。說著還死死瞪了張浩一眼。
小……小五百,那你報個什麼案,有沒有常識。
安曉曉一臉賤賤的愧疚直衝著那民警傻笑。
共犯都有哪些人。
就我們幾個朋友……
合著你自己也參與了,你自己就是共犯,那你還敢報警,大姐,我可真是敗給你了。
嗬嗬,嗬嗬,我這不是給氣壞了嘛,他輸了我的零食錢,那就是置我娃的生死於不顧啊,這還不生命攸關麼。
那帥帥的民警已幾乎被雷翻在地,瞪著安曉曉恨不得手撕了她。
我跟方致來、韋禾也已經笑噴在旁邊。
還有你。帥民警朝我吼了一聲。跟男朋友吵架,你還想報警,把我們當居委會大嬸兒呢,男人不乖,是要調教的嘛……
話沒說完,他已換了便裝,跟我們一起坐在樓下的燒烤攤上。這小子不穿警服的樣子頗有痞子相,不過更瀟灑得幹淨利落。
他一伸手把筷子放下:還有一次,跟我師傅出任務,眼見著那廝一刀就捅進我師傅的肚子,我愣是一胳膊上去……
啊。我們聽他吹得這麼神,都同聲驚呼道。
瞧瞧這兒。他把手臂反過來轉過去地顯擺著。
他右手臂下方一道長長的蒼白印子,因為縫太多針,整個看上去特像一條嵌進肉裏的大蜈蚣。讓人汗毛直立。
不能愈合麼。我擔心地問,小心翼翼用食指輕輕撫摸那條蜈蚣。
傷疤對於男人來說就是血性的象征,看我這麼白癡地崇拜著他,他越發脖子仰起越高:一刀劈下去,深得都能看見骨頭了,半天沒流出血來,哪還能痊愈啊。
記得十五歲以前,我的夢中情人就是正氣筆挺的當兵人,現在要是給人知道我曾經的願望那麼老土,估計又得被笑上好多天。剛大學畢業我願望我的另一半是西服襯衫IT男,現在果真遇到了木訥傻氣的IT男。人的願望就是這樣,在不經意的期盼之間實現而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