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的娃,還不如不逃呢,不知道鼻子有沒有摔斷掉,本來就被打得正不回來了。看他們笑得越帶勁兒,我反倒越是擔心他。壓著十二萬分扶起他的衝動,我緊咬著嘴唇。
啊,今天晚上我們烤魚滴走起。我腦子靈光一轉,慌忙轉移話題說。
一聽到跟吃有關的話題,安曉曉立馬上鉤,開始研究哪家的烤魚夠辣,哪家的夠脆,哪家的既實惠又入味……
看到方致來灰頭巴腦地縮回到辦公桌後麵,我才踏實地鬆了口氣。
他皮膚那麼白澈,五官輪廓那麼質感,身材那麼修直,不應該是典型的完美男神麼。按常理判斷,這家夥不像是個智障啊,呆愣呆愣的樣子怎麼盡幹些傻缺事。
臨下班還有一分鍾,安曉曉愣是守在門口把60秒一一數完,然後鎖上門甩開旋風腿跑得個無影無蹤。
即將抵達約好的那家烤魚店時,恰巧碰上李義中跟張浩一道,八成是打完球被張浩拖過來的。
李義中酣暢地笑著走到我跟前,讓所有人都看出了我倆親密度的非同尋常。
於是我看到了方致來以及韋禾的臉上,冰霜與火焰相融相斥。
這種時候,我反而希望李義中八麵玲瓏的個性能夠收斂一些,可是他對我似乎總有說不完的話,大概是因為之前我的善解人意讓他找到了一個,認為可以交心的知己罷。於是這聚會成了他跟我的專屬暢談會。
安曉曉是個盡心盡力的吃貨,她沒有三觀,她的腦部結構裏隻有美食和世界這兩部分。所以除了能偶爾插一句嘴的張浩,基本都是李義中的談笑聲和我的嗯啊哦。
最終,方致來及不過韋禾的城府。
抬頭看李義中的時刻,我餘光瞥見了他似乎將筷子伸向了我的碟子裏。始了,還以為是我自己的錯覺,可是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便問了一句:我盤裏那塊魚呢。我像間諜般掃視了一圈,沒人搭理我。
我記得大概似乎好像我盤裏是有塊魚的,你們誰偷吃了。我不甘心追問道。
我自己碗裏都忙不過來呢,那有空偷你的魚吃。安曉曉不停地翻著白眼鄙視我說。
張浩跟韋禾全然一副與己無關的表情,壓根兒都不看我一眼。
你。我指著方致來質問道。
他呆了兩秒鍾,淡幽幽地說:啊,哦,可能我們倆碟子挨得近,我夾錯了。
夾錯了。我咬牙切齒地高聲問。
哎喲,你別那麼小氣,不就一塊魚嘛。安曉曉又開始對我翻白眼。
根本就不是你說的問題,那塊魚,我吃過的呀。我無奈地哭喪道。
張浩喝了一口啤酒說:大家都是兄弟姐妹,有福同享才是王道。
我去,這什麼鬼王道。
你不嫌棄的麼,我,我咬過的耶。我萬分難以理解地問。
方致來又幽幽地飄出來一句:有什麼關係。接著,笑嘻嘻地用食指在我臉上彈了一下。
李義中突然麵色變青。
其他人全都一副坐擁千萬人民幣的死相。
哎呀,小來來你是在調戲我們阿冬麼,你居然敢調戲她。安曉曉一邊上下跳動著眉毛邪惡地笑著說。
我捏緊了拳頭,赤紅著臉,心擰得疼痛地狂跳著,又氣又急,卻不知該拿他怎麼辦。你,你幹什麼呀。我羞慚地罵了他一句,始終不敢看他的眼睛。
近來,我已經許久沒再正眼地看過他,因為我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將心思泄露了出去,也因為害怕觸到他那一雙看我越來越專注越來越溫情的眼神。他難得長了一雙與其他男孩子不一樣的雙眼皮大眼睛,使他看上去更是博愛柔暖。而我像中了毒似的已經沒辦法將自己與他的柔暖割開,有他的地方就有他的柔暖,有他的地方就會有氧氣。
張浩舉起酒杯說:來來來,為了我們的開張大吉,為了咱接下的兩個單子,幹一杯。
我瑟縮著狂跳不止的心,拿起酒杯,快速地瞥了一眼方致來,他竟然還在陰謀得逞地笑著。
我想,就從那一刻開始,從他觸碰我的臉那一刻開始,我已經沒有辦法再如從前那樣心無旁騖地與他相處了。他的那個微渺卻又規矩之外的小動作,已經撥開了我心裏正緩緩長大的蓓蕾,綻開的花朵又怎麼可能會再合閉呢。
一路上,我故意躲開他的範圍一米之外。直到回到家之後,都不住地在安曉曉耳邊嘀咕:他摸我的臉,他竟然摸我的臉。
恐怕安曉曉這次也沒能看準我的心思,還罵我老土,都什麼年代了,以為還是上個世紀拉小手的尺度呢,摸一下臉就當是因為你長得可愛嘛,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也許吧,連我自己都沒辦法確定我究竟是在憤怒還是在竊喜。我沒辦法鎮靜,沒辦法淡然相待,當做什麼都沒發生。回想起最初他口誤說要幫我洗澡,回想起他總在我最無助時的從天而降,回想起他被打歪的鼻子,回想起他每次看著我傻笑時的眼神,回想起他不嫌棄我吃過的東西,回想起他觸摸我的臉,回想起那麼多他做過的傻事情。我壓不住心底積攢的那層綿綿暖意。我拿起手機,在淩晨24:00發了一條信息給他,因為我希望次日醒來會是一個新的開始。
你,是不是喜歡我呢。
然後,我按下了發送鍵,關掉手機,心如火燒地昏昏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