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精辟。他習慣性地拍了一下腿說。可你不也藏著一顆三十多歲的心麼。他竟如此機智地反轉話題。
我……我哪有藏什麼啊。我隻能這樣欲蓋彌彰地辯解。
記得我說過你的辯駁很蒼白麼。他冷笑著拆穿我道。
你這個人真的很尖銳,有必要這麼血淋淋地扒掉別人的防衛麼。
那你倒是說說你為什麼要這樣隔人千裏。直接、強烈、不留餘地,這就是他,韋禾。讓我想要抗拒,卻使不出一絲力氣。
其實,我有太多心事……我一直在嚐試放下,可是花掉的時間似乎太長。我卸下盔甲弱弱地說。
用力過猛,用時過長。他淡然地說。
車窗玻璃上滑下一注細細的雨水,是初秋的潤澤。沒曾想,我竟已經在這秋一樣的小城裏度過了整個夏天。
愛得太用力,忘得太漫長。我補充他的話道。
舊的東西,總是很容易占據空間,你可以選擇收藏或者丟棄。這算是他極具哲學性的迂腐結束語麼,我算是徹底被他擊敗了。
不知是不是近幾日太過操勞,虛熱冒汗的病症總時不時出現。上樓梯時我顯得有些吃力,便隻好抓住欄杆使勁往上爬。
韋禾忙上來扶著我:東西我幫你拿吧。
沒想太多,我爽快地把包包和文件全塞給了他。
剛一腳跨進辦公室,就看到了方致來那非但望眼欲穿而且大汗淋漓的臉,馬燈似的擱半空中掛著,雙眼盯著韋禾手裏的我的包。
現在意識到尷尬會不會有點晚。很顯然是的。
你一修軟件的怎麼搞得跟修過拖拉機似的。我略帶鄙視地語氣問道。
人家才剛回來。安曉曉坐在行政的位置上慵懶地搭了一句,不知又在玩什麼遊戲。
我才剛坐下,便看見一三十多歲左右的青年在門口朝裏麵張望。忙起身上前招呼。
安曉曉這行政壓根兒就是虛設,連形同都算不上。
先生您好,請問有什麼需要嗎。我像朵非洲菊似的熱情勁兒撲都撲不滅。
我看到你們的官網,是做財務軟件代理。他客氣地說。
對對對。我高興得恨不得衝上去抱住他一頓狂吻。韋大爺,趕緊的。我急忙轉身對著韋禾擠眉弄眼地喊。
領著客戶剛坐下,方致來就端著幾杯水飛了過來,像隻小蜜蜂似的,還非從我和韋禾中間擠進去才肯放下杯子。
先生您貴姓,來我們這兒是有業務上的需求是麼。新開張以來,這是第一位找上門的顧客,我的確顯得有些急不可耐。
那人剛欲說話,側臉看了一眼方致來,站在我和韋禾中間跟晾衣杆兒似的。
你去忙你的吧。我立馬揮手把他支開。
我們的財務管理軟件是非常具有生命力的半新產品……韋禾往我這邊稍微靠近了一下,開始專業科普知識的介紹熏陶。
不出一分鍾,方致來又撲哧撲哧飛了過來。擠在我跟韋禾中間殷勤地說要加水。
可是杯子裏分明滿得都快溢出來了。
嘿,我說你沒工作要做的麼。我一臉莫名其妙地問他。
沒有,呃,有……有。說著自覺沒趣地悻悻回到了辦公區。
怎麼突然這麼勤快冒充起了行政姐姐,這家夥有點躁狂,有點異常。我望著他的背影自言自語。
送走客戶,我跟韋禾開始討論客戶服務具體實施方案。
剛開始聊了幾句,方致來又躡手躡腳地貓了過來,還端了張板凳硬要卡在我跟韋禾中間。
你幹什麼。我挑著眉毛問。
我,我學習一下。他牽強地回答著。
你學習什麼,你一IT維修工你學什麼啊,一整天憋不出半句話,還想學怎麼跟客戶打遊擊戰啊。我的語氣貌似有點戳傷到他了。
他微紅著臉有點委屈的說:誰說我不說話了,沒有機會而已。
噢。我往後仰著脖子,鼓起腮幫盯著他。我今天吃過藥了麼,為防忘記,一大清早就吃過的呀。不對不對,越看越覺得該吃藥的是他。
好。韋禾一巴掌拍他肩膀上說。好小子,上進心爆棚了啊,後生可畏,後生可畏。
看著二十多歲的韋禾倚老賣老,我總是忍不住想揉死他。
於是我跟韋禾就這樣隔著方致來交火,不對,是隔岸交流。
可憐的一對牛郎織女啊。安曉曉懶洋洋地插了一句。
你特麼非要把氛圍搞得奇奇怪怪才罷休啊。我瞪著她咬牙切齒地用唇語罵道。然後火速瞄了一眼石化了的方致來跟韋禾。方致來臉上的表情不知是慚愧還是憤怒,混在一起更像是無地自容。韋大爺的眼睛耷拉著,跟死魚似的,不過他一向如此,喜怒不形於色。
於是,方致來端起板凳語無倫次地說:糟了,還有個軟件要修我,然後轉身朝辦公區逃竄。
啪,我嚇得一下子閉上了眼。然後就聽見了安曉曉跟韋禾男女聲交響樂混音般的狂笑,音調那個此起彼伏,節奏那個舒緩有致。睜開眼時,方致來正以蛤蟆般優雅的姿勢長長地撲倒在地。
小來來啊,小來來,你說你,左腳絆住右腳這種珍稀概率都能讓你給碰上,你是故意絆倒自己來娛樂苦逼大眾的麼。安曉曉按住腹部一邊笑著一邊喘著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