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大爺,韋大爺,出大事兒了,出大事兒了。一大清早,我就跟吃錯藥了似的嚎叫著咣咣亂敲他倆房門。
一屋子人都給我鬧騰得爬起來指著我鼻子叫罵,除了韋禾,最後一個出場,像個沒有脖子的垂頭鬼,幽幽地飄了出來,依然穿著掛滿荷包的大叔七分褲。
幹毛啊,這麼早。他把頭卡門縫裏麵吊著眉毛說。
別睡了,出大事兒了。我一把揪住他嚷道。
他眼珠噌的一亮,旋即從門縫裏飄了出來。
有一家公司提出要跟我們談簽約的事。我哭喪著可憐巴巴地說。
哎呀,果真是天降甘霖呀。他一巴掌拍大腿上激動地說。別跟哭喪似的了,快,換衣服,立馬披掛上陣,大爺我這把寶劍都快生鏽了。
挎上包,抱著一大摞文件,我倆氣勢洶洶地就出了門。
韋禾佝僂著他瘦削的脊背在前麵走著。
我跟在後麵就像個第一天上班不懂事的小秘書丫頭。
走了兩步,他突然停下來說:你去我前麵,我跟著你。
為神馬。我下意識一下子抱住自己問。
你有被害妄想症麼。他瞪了我一眼罵道。
於是我乖乖地走去了他的前麵,可總有一種被人監視的驚悚感。
包包快要掉啦。他在後麵突然嚷道。
我慌忙將包包袋子往上收了一下。
公司資料掉啦。他又嚷了一句。
我又忙彎下身子去撿文件。
剛走兩步,他又叫了起來:你是在玩兒仙女散花的遊戲麼。
我回頭一看,白花花的A4文件紙掉了一地,跟某個年代某個地下組織有意留下的記號似的,歪歪扭扭地撒了一路。
啊。我失望地慘叫了一聲蹲在地上。
他一邊幫忙拾文件一邊問我說:你在緊張什麼。
我,緊張,我看上去很緊張麼。我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說。
你那臉紅得都能烙煎餅果子了。
我摸了摸臉頰,燙得像被開水煮過似的。啊,我不會感冒了吧。我故作驚恐失聲叫了起來。
韋禾把文件放在我懷裏說:好啦,別裝啦……見客戶不是應該很歡樂嗎,你在害怕什麼。
我……顯然我被質問得吞吞吐吐不知如何接茬。裝得好像能把我看得很透似的。我還是無謂地掙紮了一句。
你知道你無謂的辯解有多蒼白多無力麼。他的質疑字字鏗鏘。
我被逼到了死角,仍嘴硬地說: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自作聰明。
你的擔憂、你的恐懼、你的軟弱、你的不信任全都在你眼裏裝著,三歲小孩兒都能感受得到。他根本沒有要收回銳氣的打算迫住我說。
嘩的,我的眼淚破眶而出。你一定要總是這樣咄咄逼人麼。我大聲朝他喊道。懷裏的文件整個全撒在了地上。
他臉上的陰氣刷的散了去,肯定是被我這呼之則來飆淚的功力給嚇住了。
因為我看得出來你並不享受這工作這生活,我隻是,覺得你沒必要這樣。他略帶抱歉的語氣說。
誰不是背著殼在死賤死賤地往前爬呀,偏偏你就要來管我。我又哭又笑地罵道。
重新收拾好文件,我站在路邊招了一輛出租,兩人鑽進車裏趕往商談合作那家公司。
走在我倆前麵那妖嬈前台的身姿扭得讓人頭暈,估計韋禾這會兒心裏跟貓抓似的百般按耐不住。將我們送達老總辦公室,她還回頭甩了個大紅唇才搖曳著豐臀離開。斷不知那個紅燦燦的飛吻是給老總還是韋禾。
兩位總算來了,我是騰馬技術總監邱一恒。對麵衣冠楚楚的青年堅定起身,伸手自介的一刻,我弱弱地聞到了一襲熟悉的禽獸味兒。那晚酒局上飛紅飄綠的片段在我腦海中時不時地掠過……這邱一恒不就是那半月包廂坐最裏麵的一位麼。難道,這次的合約是李義中一手促成不可。
您好,我是……我話語未落,邱一恒便大腹便便地哈哈大笑起來。
楚冬心,戰青春網絡科技有限公司市場總監。他接著我的話頭順當地替我介紹起來。如今的小年輕兒可真是有膽有謀啊,哈哈哈哈。
我坐定後,糾正他的話道:邱總果然好記性啊,事實上,這位韋禾韋先生才是戰青春的市場總監。
那邱一恒頓覺顏麵失色,忙正了一下身子跟韋禾握手說:啊,失敬失敬。
韋禾利落地放下二郎腿不卑不亢地接招:邱總太客氣了,在我們這些小孩子麵前,盡管指教,這樣反倒讓我們覺得大不敬啊。
記得之前,韋禾跟我說過他走過了大半個中國。照他這應付自如的架勢,遊遍整個中國的話也不得不信吧。還是說,男人天生就是為戰亂和廝殺而生。
我們的理財軟件算是半新產品,對於貴公司這樣需要進行大量數據管理的新型地產公司,可以說是絕配。我們會進行為期半個月的運行試用,到時候邱總再做決定不遲。
完全不用我輔助,韋禾的介紹張弛有度,麵麵周全,同時野心勃勃。
看起來,你像是經曆了不少。我靠著回程的車窗問他。
你是指哪一方麵,事業or感情。他笑著答。
呃……我不是想窺探你的隱私。
肯窺探至少說明我的故事還有價值吧。
我隻是覺得你二十多歲的年紀,生了一張三十多歲的臉,藏著一顆四十多歲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