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蘇雲音歪在炕桌上,來回翻看著趙珂當初送的詩集。當年是意氣風發,口無遮攔的年紀,今日外看來,竟是隻剩字字句句的哀歎了。蘇雲音一麵翻著,一麵歎著氣。
個把時辰,映月已經不知聽了多少歎氣聲,實在不能再忍,隻遲疑了片刻便說道:“娘娘莫要再歎了,歎地奴婢心裏都打了結了。”說著立馬倒了參茶遞上去。
蘇雲音合上詩集,接過茶卻也並未飲一口,隻是放在炕桌上,思緒飄去遠方。許久之後,仍是望著窗外前院的方向,眼神混沌著,忽而問道:“莫非是我說話太過失了輕重?”
這莫名其妙地一句,映月聽的是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知如何回答,正思索著,又聽蘇雲音嘰嘰咕咕地自言自語了兩句。映月雖聽不大真切,一想昨日裏的事情,到底也猜到了,以為蘇雲音預備認個錯兒,又拉不下臉來,也就說道:“奴婢鬥膽,說句冒犯的話,娘娘一向是心裏通透的主兒,怎的昨兒夜裏就沒了主意,說了那麼些大膽的話來。”
蘇雲音才要反駁兩句,外邊尤公公敲客房門,回道:“娘娘,奴才有事相稟。”蘇雲音也就隻好作罷,吩咐尤公公進屋回話。
行罷禮,尤公公躬身回道:“啟稟娘娘,咱們後院的內監些個,也不知犯了何事,這會兒全都被周總管打發了,臨走時吩咐,讓娘娘湊合一時,明日再送了好的來。”
“打發了?”不待蘇雲音問話,映月搶先問道:“公公可知是何緣由?”
“這個周總管未說,奴才也不敢多問。”尤公公躬身一揖,“可要奴才前去打聽一番?”見映月連忙催促著快去,尤公公躬身唱喏,退了出去,往前院走了一趟。不一時,尤公公便進來回話了,麵帶笑容,揖了一揖,道:“周總管說了,後院那些個奴才,背後非議娘娘,皇上不喜,本欲杖責趕出去,念及好歹伺候娘娘一場,便免了杖責,隻是趕出城去。”
蘇雲音三天兩頭氣著南宮淵,且昨日南宮淵怒氣衝衝,走的決絕,映月還以為南宮淵就此以後,再也不肯邁進後院一步,卻不然。映月喜笑顏開,湊上前去,道:“皇上果然寵著娘娘,正所謂愛屋及烏,連帶著奴才也不忍重罰。”
“是嗎?”蘇雲音笑著映月的天真。內監久居深宮,毫無謀生的本事,這兵荒馬亂的年月,將些內監趕出臨淄城,與處於死刑又有何分別?這恐怕是南宮淵殺雞儆猴,警醒他人之意。
映月糊裏糊塗,正要問蘇雲音何出此言,門上便報道:“皇上駕到。”映月手忙腳亂地扶了蘇雲音起身,大致整理了姿容,往門上相迎。
一時迎進南宮淵來,施了禮,謝了座,外抬頭時,屋內之人皆已暗自退下多時,全不見了身影,蘇雲音好氣又好笑。而對麵,南宮淵翻看著蘇雲音的詩集,隻字不提,倒是閑適無兩。蘇雲音捧著手爐,半晌才問道:“皇上將後院的內監皆都處置了?”
南宮淵頭也不抬地回道:“不是還留了一個尤公公嗎?”
蘇雲音啞然,南宮淵見她確實有些不悅,放下手中的詩集,拉過蘇雲音的雙手,捂在自己的手心裏,放柔了嗓音說道:“朕如何忍心讓你成為奴才的談資?”說著見蘇雲音低著眉,南宮淵玩味道,“朕費盡心思討好皇後,不見皇後感激也就罷了,如此一看,似還有責怪之意,倒是朕自作多情了。”
“臣妾不敢。”蘇雲音客套著,忽略手心裏一痛,被南宮淵捏了捏,蘇雲音驀然抬起頭來,正對上南宮淵眼中的柔色。彼時,蘇雲音內心一軟,也不再強著,微笑著問道:“皇上何時也學會了這般花言巧語來?”
南宮淵嘴角的笑容擴大,手掌握緊,一用力便將蘇雲音拉入了懷中,軟玉在懷,他嗅著她身上的女子香,溫聲細語地說道:“我為雲音,樂此而不知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