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廂裏周斯一動不敢動,站了許久,久到周身麻木僵直,南宮淵仍是未發一眼。他壯著膽子悄悄抬眼望去,見南宮淵深吸一口氣,斂住暴躁,瞬間收住了戾氣,摩挲著桌案的一角,像是在細細地思索著。
俄頃,卻見南宮淵自嘲地笑笑,蘇雲音一向光明磊落,不拘泥於酸腐倫理,不過留了兩位陌生男子的午膳罷了,他竟然為了此事動了氣,看來自己當真是對她走火入魔了。南宮淵好容易自我寬解著,強行壓下內心的陰鬱,奈何隻要看到周斯的臉,便會莫名想起他說的“相談甚歡”來,雖是帝王,但帝王對於情而言,亦是無法大度的。
是夜,南宮淵繃著臉,囫圇的用了些晚膳,周斯伺候著漱過口之後,隻覺堵得慌。南宮淵悶坐一時,狀似無意地問道:“皇後可有要事向朕稟報?”
適才,南宮淵二人低語之聲,蘇雲音聽得些許,對於南宮淵突如其來的火氣,也猜到個大概。蘇雲音想著,這小半月以來,南宮淵能親自走一趟後院,已算是低了頭,破天荒的頭一遭,不可太過變本加厲,不識好歹。且,此事原是她未能稟報,才至如此,於是便也順著台階下來,欠身一禮,道:“臣妾故友到訪,未經皇上應允,私留後院,還請皇上責罰。”
南宮淵看著蘇雲音不卑不亢地回著話,不經意間便握緊了拳,他一邊暗恨自己像個毛頭小子一般,太過計較,一邊又不由自主地出言不善,道:“聽聞你們相談甚歡,不知都談了何事?”
才示弱的蘇雲音,聽南宮淵如此意味不明地逼問,立時,骨子裏不服氣的倔強蔓延開來,昂著頭,繃著嗓音回道:“莫不是方才周總管未能彙報清楚?”一語讓周斯咯噔一下,帝後不對卯,總是拿他做法,更是低了頭,攏著袖子,恨不能躲起來是好。
這邊周斯還未緩過氣來,那邊蘇雲音為了自證,當麵頂撞起來,讓周斯於夾縫之中求存,艱難萬分。隻聽蘇雲音說道:“後院之人,皆是皇上的奴才,皇上當真想知道談了何事,隨意傳來一人,一問便知。”言下之意,她坦坦蕩蕩,幾人相談,內監丫環皆在場,並無絲毫越矩。
蘇雲音已直言不諱,若南宮淵仍當真要詢問此事,豈非他太過小心眼?可若不問,那二人能得蘇雲音如此相待,又怎能不讓南宮淵吃味?南宮淵右手捏緊了桌案的邊緣,胸口起伏著,被蘇雲音氣的夠嗆。南宮淵拂了袖子,站起身來,才要說著什麼,便聽蘇雲音欠身一禮,恭敬地說道:“臣妾恭送皇上。”
“皇後!”南宮淵加重可語氣,看著故意曲解他意的蘇雲音,拳頭握緊了又鬆開,周而複始。他火冒三丈,她卻是低眉順眼,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噎地南宮淵啞口無言,瞪了蘇雲音半晌,也說不出一句話來,隻得冷聲吩咐周斯,道:“回前院。”
南宮淵疾步而去,周斯匆匆向蘇雲音行了一禮,小跑著跟上。院中,仍能聽見有內監聚在廊下的角落裏,竊竊私語,南宮淵的腳步便更快上了一分。
回了前院,周斯鋪好了床鋪,仍見南宮淵坐於燈下,暗自忖度著,於是陪著小心,輕聲提醒道:“皇上,安寢罷。”除了眸色又晦暗了些,南宮淵一動未動,周斯扶掌歎息兩聲,小心翼翼地上前,說道:“皇上若當真想知道,傳了尤公公詢問便是。”
“蠢貨!”南宮淵一喝,周斯駭然,低著頭,額上冷汗涔涔,徑直流進了眼中,迷的厲害,周斯也不敢抬手抹。周斯的心髒收緊又猛跳不已,竟然和蘇雲音的心疾有幾分相似來。他正暗自祈禱著,南宮淵沉聲道:“下去。”
周斯像是終於獲救似的,連忙告退,急急退出了屋子,掩上房門,這才抬起袖子,在額上抹了兩把。他回身朝屋內望了一眼,隻覺滿屋子的戾氣,甚至連房門都已經管不住了。突然之間,周斯竟然蘇雲音佩服地五體投地,想來,南宮淵每每發怒,皆是蘇雲音一句話引起,最後,她不過冷著幾日,南宮淵的怒火便自然而然地消耳。隻是,可憐了他們這些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