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大理的左元將軍,與太子胡郵不睦。”雖是詢問著,蘇雲音的語氣卻萬分肯定,“既然不睦,那便行離間之計。若是大理宗廟不保,胡郵必然匆忙退兵,不肯戀戰。”
“胡郵以此法拿下西涼,我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確實能打他個措手不及。此計甚妙,隻是……”戊卿偏頭想了一下,“施展此計,大理必然內亂,然而左元並未隨軍出站,而是就在京都。此時離間他二人,隻怕左元不費吹灰之力便能奪得大權,屆時,雖少了胡郵的威脅,卻又多了左元的虎,南安危機豈非依然存在?”
“非也。”蘇雲音淡然地搖著頭,左元不服胡郵,然而卻是狼子野心,若讓他得逞,南安處境好不了多少。大理除了他二人,倒是還有兩位堪當皇位大任的。蘇雲音捧著茶杯,笑著問道:“你以為,是扶持敏王爺胡野為好,還是扶持寧王爺胡也更好?”
眾人恍然大悟,這二人確實不失為最佳選擇。然而,大理誰人不知,敏王爺是位劍癡,隻怕無心皇位。而另外一位,倒和南安和萬靈山頗有淵源,卻是半路被封的王爺,隻怕在大理朝中無甚威望。如此想來,要扶持他二人,都是難上加難。
不過才露出的喜色,瞬間又掩了去,戊卿搖搖頭,道:“要讓此中一人為帝,堪比登天。”
“隻要算準了對手的棋路,想要贏這一局,也不是什麼難事。”蘇雲音忽而一笑,眼前一副開闊之景般,有條不紊地說道:“左元唯一還算佩服的,便是敏王胡野,如此便可由胡野出麵,說服左元歸順,而後扶持寧王胡也,如此,則大勢已定,南安危機可解。”
以敏王寧王的兄弟情義,胡野再是厭倦朝堂,也必然留下相助。而以寧王對萬靈山的感激之情,便是無帝王之才,也會勉力為之。蘇雲音摩挲著手中地茶杯,竟有一瞬的猶豫,她利用了胡野對於王叔的愧疚之心,同時又利用了王叔對南安的愧疚之心,解了南安的危急,卻要將他二人退入水深火熱之中。
亂世之下,勝者為王,敗者為寇,這個道理,蘇雲音早就懂了,卻還是頓了一頓。待思及宛城的那場大火,西涼的覆滅,渙溪口的慘狀,蘇雲音堅定了心思,這場博弈本就無情,賭的就是性命本身,哪怕有一瞬的仁慈,便死無葬身之地。這亂世,總要有人來平複才是,蘇雲音定了定心神,不再猶豫,立馬吩咐映月備了紙筆,分別與穆少婉和王叔寫了一封信,裝進絹袋中,交於戊卿,道:“務必親自送於他二人。”
看著戊卿鄭重地保證著,將兩隻絹袋妥帖地收進懷中,蘇雲音暗淡了眼神。扶持王叔為帝,雖然近可保宛城,遠則令南安免受侵擾之憂,然而,現在想來,也不是權宜之計罷。左元野心勃勃,南宮淵又何嚐不是?大理宵想南安,東夜又有何差別?不過為他人做了嫁衣裳。
這般一想,蘇雲音心裏絞作一團,雙手不自覺地捏緊。若當真到了那時,她是違背自己的誓言,一心為南安謀劃,又或是放下南安百姓,聽命於南宮淵?彼時,她又該如何自處?
“雲音?蘇雲音?”戊卿提高了嗓音又連喊了兩聲,蘇雲音才回過神來,臉色也些微有些發白。隻聽戊卿說道:“該說的也都說了,此處便不再多留,我這也就回渙溪口回話去了。”
戊卿拱拱手,才要告辭,蘇雲音突然問道:“渙溪口出了這些事,少婉近來可還好?”
“你是說穆少霖失蹤一事?”戊卿仿佛失蹤的不是穆少霖,而是不相識地路人般,“那丫頭,起先確實不大好,不過她的難過來的快,去的也快,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照樣沒事人一樣,營中上上下下管理的妥妥當當。”
他雖說的輕鬆,到底是親兄妹,一個生死不明,另一個如何冷靜?說是把營中照料的妥當,也不是一夜之間,所有的重任都壓在了她的身上,臨危受命,不得不強迫著自己冷靜罷了。
蘇雲音歎了一口氣,在心裏喊著:穆少霖,你究竟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