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一月之前,因著蘇雲音內傷嚴重,百般無奈之下,隻得跟隨糧草車隊來了宛城,彼時她奄奄一息,胸中隻得一口餘氣吊著命。好在司徒空醫術精湛,些時便拔除了蘇雲音體內森寒之氣,後日日泡著藥浴,修複經脈,再以湯藥溫補五髒。如此折騰了大半月,總算撿回條小命。
這日,南宮淵批完從王都快馬加急送來的奏折,放下朱筆,活動著脖子,周斯立馬送上熱茶來於南宮淵解乏。南宮淵接過茶杯來,酌了一口,突然問道:“皇後可醒了不曾?”
周斯一愕,他這一日裏,隻侍奉在南宮淵之側,未曾出過議事堂半步,至於蘇雲音轉醒否,他更是無從得知了。既是南宮淵問話,周斯無法,隻得派了內監往司徒空的小院瞧上一瞧,再來回報。那內監才不過走出幾步,南宮淵思及有兩日不曾瞧過蘇雲音,想起她蒼白的臉色,心下便是一陣悶悶的疼,也就喚住內監,站起身來,吩咐周斯,道:“備馬,朕親自去走一趟。”
不一時,到了小院中,南宮淵正待往西廂而去,隻見司徒空提著一桶水澆花,倒是悠閑模樣。南宮淵憂心而來,突然見如此景象,立馬黑了臉,蘇雲音久臥不醒,這傳言當世之神醫者,不在屋內醫治病患,卻在此處消遣,不知是何道理?南宮淵神色變幻莫測,奈何他卻不是司徒空那般慣會耍嘴皮子的,也不欲與司徒空多論,抬腳就要走。
“哎!”司徒空較之南宮淵,好歹妄活了幾十載,人精一般,哪能不知南宮淵所想,隻覺有趣,當下便故作了悲傷之態,搖頭歎氣。司徒空餘光一掃,果見南宮淵住了腳,更是玩興大起,舀了一瓢水灑出去,這才歎道:“到底是傷至肌理,又小小年紀,隻怕……哎!”
南宮淵一聽,隻當是蘇雲音不中用了,心髒像是被人突然捏住一般難受,心焦火燎,不及細問,快速衝進廂房,想著好歹再見最後一麵。南宮淵身影一晃而過,司徒空卻是捋著胡須大笑起來。將桶中最後一瓢水灑去,理理袖子,也去了西廂房。
司徒空老遠便見南宮淵站在門口上,呆愣著,眼中有驚有喜,還有一絲劫後重生般的激動。司徒空特特地提高嗓音,喊道:“怎的,一國皇帝也愛在門上窺視不成?”
周斯情不自禁,“噗呲”一聲笑了出來。南宮淵一赧,又瞪了一眼周斯,周斯立馬垂首,南宮淵這才假意咳嗽兩聲,故作常態,依樣畫葫蘆地問道:“怎的,一代宗師也愛撒謊不成?”
司徒空眨眨眼睛,裝作聽不懂一般,左右亂瞧著,摸摸下巴,道:“老夫何曾說過?”
南宮淵被司徒空噎地說不出話來,確實,他在氣頭上,司徒空也並未指名道姓說是蘇雲音,倒是他斷章取義,急急跑來,卻不知蘇雲音已經蘇醒。如此算起來,倒錯怪了司徒空。
屋內,映月拿了軟枕於蘇雲音斜斜地靠著。蘇雲音就著映月的手,勉強喝了兩口熬的正是軟糯的白粥,映月欲勸,便聽見屋外司徒空滿是譏誚的聲音,蘇雲音抬起頭來,正對上南宮淵幽深墨黑的眼眸。幾月不見,蘇雲音總覺南宮淵換過一人似的,眼神竟是毫不掩飾的熾熱。
兩人對視一眼,才不過一瞬,南宮淵便已經斂去眼底的心思,快到讓蘇雲音以為花了眼,聽見南宮淵輕咳之聲,回過神來,借著躬身行禮,不自覺地低了頭,拜道:“臣妾見過皇上。”
“皇後病中,無須多禮。”南宮淵箭步上前,扶著蘇雲音重新歪下,看著映月碗中的白粥幾乎未動,南宮淵皺了皺眉,替蘇雲音掖著被角,沉聲道:“皇後大病初愈,正當輔以稀粥,待筋骨活絡,再佐以溫補參湯,如此,方可大安。皇後這般水米不沾,如何康複?”說著,便示意映月遞過碗來,親自盛了一勺,吹到溫吞,送至蘇雲音嘴邊。
蘇雲音甚少與南宮淵如此親熱,更何況還有旁人在場,蘇雲音耳下,猝不及防地染上一片紅暈。南宮淵再勸,蘇雲音礙於映月等人在場,不好明言拒絕,隻得咽下,南宮淵臉色稍緩,再喂,奈何蘇雲音口裏苦,實在無甚胃口,卻又拗不過南宮淵,少不得勉強了自己強行咽下,卻憋了一臉鬱色。
而這邊,南宮淵看著蘇雲音又瘦了好些,病弱不堪,心想:日食未至一碗白粥,怪道是總不見起色。又想古有廉頗將軍,年愈七旬,尚食鬥飯,肉十斤,能上戰殺敵,兩臂有數石之力,可見飲食不可囫圇。南宮淵關心則亂,於是,一口連一口不住地與蘇雲音喂粥,直至蘇雲音作嘔,實在不能咽下時,才了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