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斯下午時分一直跟在南宮淵身側,並不知司徒空去向,便望著一旁伺候的內監。內監為南宮淵斟了酒,退後一步,躬身答道:“奴才去請時,真人說要去城中藥鋪茶鋪上瞧瞧,有好酒與他一壺便可,慶功的筵席便不來了。”

“果然是什麼樣的師父,就有什麼樣的徒弟。”想及蘇雲音羸弱的身子,和對茶的偏愛,倒是和司徒空這愛好一一對應了,南宮淵勾勾唇角,眼中有一抹連他自己也未察覺的溫柔。思及此處,也不知蘇雲音的近來可好。南宮淵望著院外的殘月,不覺竟多飲了幾杯。

底下,席上肖猛已然有了三分酒意,可無遮攔起來,舉著酒杯放聲大喊道:“若非季將軍阻攔,怎麼叫那達幸逃脫?來日戰場上再見,必叫他有來無回。”

其他將士等人哄笑一堂,“若非季將軍阻攔,隻怕有來無回的便是肖將軍你了。”

肖猛本就是不服輸之人,又因著喝了些酒,更是心氣旺些,被眾人當場嘲笑一番,當下便不能服氣了,自己滿上一大海的酒,一氣飲下,對著院外高呼道:“取本將的紅纓槍來。”須臾,小士兵取了肖猛的兵器進來,肖猛單手奪過,趁著酒興舞了起來,席上叫好聲一片,肖猛更是得意興起,叫囂著要與季英比武,論個高下。

席上眾人也都飲多了酒,紛紛跟著起哄,季英好歹還算清醒,雖有心比試一場,又礙於南宮淵麵前不敢放肆,有意無意地望向南宮淵。南宮淵獨酌,瞧著已至戌時上下,眾人也已盡興,便站起身來,說道:“季將軍與肖將軍皆為我東夜大將,此時趁著酒興比武,恐失了分寸,傷了誰都是一大損失。且,今日北漠新敗,他日必然舉大軍來犯,眾將士還要防患於未然,加強軍中巡查。酒已過三巡,朕再與諸位共飲一杯,此杯之後,大家便各自回營安歇罷。”

眾人皆站起身來,共同舉杯,齊聲道:“臣等敬皇上。”滿飲此杯後,也就撤去殘席,恭送南宮淵離席之後,才各自散去,或是安歇,或是巡衛。

南宮淵出了筵席,酒意也跟著上來,遇了冷風才稍微好些,於是也不回房歇著,直往城中走去,權當散酒了。宛城地處西北,最是風大,更兼南宮淵才飲了酒,這會兒受了冷風,隻怕堵了血脈,周斯立即吩咐了內監取來披風於南宮淵披上,道:“奴才已吩咐人熬了醒酒湯,皇上略站一站便回罷,恐了寒,於我軍士氣不利。”

“嗯。”南宮淵微一點頭應下,又站了一會兒,隻覺冬風又緊了兩分,才轉頭往回走。

一路行來,城中戍衛嚴謹,換防井然有序,南宮淵甚是欣慰,領著周斯轉過拐角之處,才進了院子,便聽有上夜的內監圍在一處竊竊私語。一個說:“你們聽說沒有,王都出了大事?”

眾人分明不信,憋著嘴回道:“王都能出何大事?”

“你們還別不信,軍中皆已傳開了。”那人一副親眼所見的模樣般,“隻因皇上不在王都坐鎮,宮中的娘娘們爭權奪勢,大打出手。聽說,李家膽大妄為,就連皇後娘娘都敢謀害。”

聽到此處,門外的南宮淵才抬起的腳步,便又收了回來,頓在原地,眼神一暗,麵上陰鬱叵測。周斯察言觀色,立時就要轟去那群嚼舌根的人,卻被南宮淵瞪了一眼,隻得屏息候著。

又聽門內有人說道:“謀害皇後娘娘可是殺頭的重罪,你可別道聽途說。”

“此事千真萬確。”那人說的有板有眼,“下午,催糧史從王都趕回了宛城軍營,我正在一旁給皇上的坐騎添草料,聽得真真切切。他說,宮中的淑妃娘娘與李美人合謀,趁著冰嬉宮中無人之時,買通了刺客進宮行刺。聽說,皇後娘娘至今未醒。”

另一人惋歎道:“可憐了皇後娘娘,本就是個病秧子,再遭了這麼一回,恐怕……”話未說完,便覺寒冷刺骨,凍地一個瑟縮,抱緊了手臂。又見眾人皆是惶恐地跪在地上,顫抖肩膀,他回身一望,立馬嚇出一身冷汗,立馬跪下,顫著聲道:“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