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映月送走了太醫,伺候著蘇雲音喝了藥,扶著她躺下不久,就聽外間喊道:“皇上駕到。”映月又急急忙忙扶著蘇雲音起身,披上一件厚厚的披肩,才扶著蘇雲音接駕。

南宮淵闊步進入內室,便揮手讓映月退下。蘇雲音此刻頭暈目眩,勉強欠著身子行了一禮,南宮淵隻輕抬了一下手臂,示意蘇雲音平身。而後,南宮淵負手而立,側對著蘇雲音站了良久,從蘇雲音的角度看過去,隻見他眼色鬱鬱,一身的孤寂和落寞,似乎在極力的忍耐著什麼,有許久之後,才語氣清冷地說道:“朕方才去了錦繡宮,李淑妃小產了。”

蘇雲音一驚,李之言下午才來過鳳梧宮,回去便小產了,看來李淑妃主仆二人當真無事不登三寶殿了,且她確實半推半就地處罰了秋實,秋實的臉倒成了鐵證,也是她蘇雲音當有此劫了。蘇雲音冷笑著:“想來皇上是來問罪的,敢問皇上想如何處置臣妾?”

聞言,南宮淵一抬眉,轉過身來盯著蘇雲音,像是要望進她的心底一般,麵無表情地問道:“皇後不解釋?”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蘇雲音握住胸口咳嗽兩聲,輕聲回道:“臣妾沒什麼好解釋的。”

南宮淵如自言自語一般,道:“淑妃伴朕左右已經有十個年頭了,雖說心思深沉些,到底這些年來沒有犯過什麼大錯。”說著說著又轉了話頭道:“正常年征戰在外,子嗣難得,此乃朕的第一個孩子。”說罷,臉色又沉鬱哀傷些許。

半晌之後,蘇雲音已經站不太穩,歪歪斜斜起來,南宮淵望了她一眼,既不賜座也不伸手扶她,語氣不偏不倚,說道:“從今日起,皇後便禁足鳳梧宮吧。”言罷揮了衣袖,出了鳳梧宮,直接擺駕錦繡宮,看望李之言去了。

出了鳳梧宮後,南宮淵沉著臉,除了心情低落,似乎在壓抑著怒氣,對於蘇雲音倒是還有後續處置一般。

周斯想著,南安與東夜新近結好,若當真重處了蘇雲音,隻怕兩國翻臉,致使東夜腹背受敵,介時悔之晚矣。瞧著距離錦繡宮還有一段距離,周斯忙上前說道:“皇上,如此處置皇後娘娘,隻怕不妥啊。”

南宮淵頭也沒抬,語中也聽不出什麼喜怒,問道:“如何不妥?”

周斯意味深長地隻說了兩個字,道:“南安……”

“朕如何不知。”南宮淵睨了一眼周斯,左手支撐著頭,倚在步攆上,歎了一口氣道:“朕這般安排,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周斯略低著頭道:“奴才愚笨。”

這些年,看在他母妃的麵上,到底還是太縱容於李家了,如今李之言又給他出了這麼個難題。

南宮淵連日繁忙,加之總不見季英軍報傳回,這後宮又不得安寧,鬧出這麼一檔子事來,實在擾人的厲害,南宮淵按按酸脹的眉心,說道:“皇後的性子,自然不屑以這檔事,更加不會想出這等拙劣的法子,便當真是她做的,依照她的本事,也必然不會留下丁點證據來。然,朕雖心知肚明,確不得不做出個樣子來。朕到底新繼皇位,勢力尤有未穩之地,李家貴戚,專橫多年,隻可緩而圖之。”

周斯仍舊不解,問道:“如此雖是安定了李家,若是南安問起,如之奈何?豈不比李家更為來勢洶洶?”

“不然。”南宮淵搖頭,沉吟道:“李家聯名上奏,駁斥皇後無德,如今朕將皇後禁足鳳梧宮,也算是給李家一個交代,亦是保全了皇後的體麵,除卻了李家的後顧之憂。皇後體弱多病,甚少出宮門半步,禁不禁足,於她而言毫不相幹,倒是可以免除外界煩擾,靜心修養,再者朕也並未重罰,以皇後的聰敏才智,自然能想到這一層。如是,南安自然沒什麼好說的。”

說著南宮淵又歎了一口氣,仰躺在步攆上,他雖厭惡李家專權,不願李之言懷有身孕,可他將近而立之年,那終究還是他唯一的子嗣,就這麼沒了,怎能不歎呢?

一盞茶的光景,步攆在錦繡宮的宮門口落地,一句“皇上駕到”剛落,宮內便迎出一大群的丫環內監來。兩個低等丫環在前打著燈籠引路,其餘人等簇擁著南宮淵進得殿來。秋實因有傷在臉上,不敢擅出,以免衝撞了聖駕,便由小翠領著南宮淵進了內室。

李之言見南宮淵進來,忙招呼秋實扶了自己起身行禮,南宮淵擺擺手道:“淑妃躺著吧。”

秋實拿了軟枕墊著,才扶著李之言斜斜地靠上去。李之言未語,眼圈先紅了,哽咽著:“臣妾這般模樣,不能行禮,還望皇上見諒。”說完又見秋實不斷地像她使眼色,心下一橫,說道:“如今這個事情,也怪不得皇後娘娘,到底還是臣妾福薄,經不起驚嚇。”

見南宮淵臉色忽變,機不可失,秋實忙上前行了一禮,旁敲側擊道:“奴婢妄言,開罪了皇後娘娘,有此懲罰奴婢不敢多言,卻害的淑妃娘娘……”接著便跪倒在地,哭道:“奴婢萬死也難辭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