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又過了一月有餘,南宮淵終是未曾再踏入過鳳梧宮半分,卻在錦繡宮宿了多次,在王美人處宿了幾次,如今再說些先皇忌日之類的話,也是不管用了。宮裏傳的沸沸揚揚,隻道是蘇雲音徒有賢名,留不住聖恩,僅看在她貴為皇後,又是南安公主的份上,明麵裏還算恭敬伺候著,暗地裏卻不知怎麼編排閑話了一場。

這廂裏映月是心急火燎的,勸導了蘇雲音多次仍是無動於衷,每日裏隻管讀書作畫彈琴,不出宮門一步,比那閨中小姐還要恪守成規。見是如此,留言更甚,後宮眾人,皆言蘇雲音軟弱好性,又是個病秧子,好比丫環內監一流,也敢擅自討論起來,所傳皆是不堪入耳。好在鳳梧宮內多數伺候的人,還是蘇雲音從南安帶來的,不然仗勢欺主這等歪門邪鳳必然見長。

越是這般不如人意的境況,越是容易添堵,不知怎的,最近孟姑也不思為蘇雲音排憂解難,反而出宮越見頻繁起來,時常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蘇雲音倒是一副心知肚明的神態,也不見勸阻,也不見過多過問,但有聽之任之的意思。反觀映月,卻是斷然沒有那般好性兒,已經不知暗地裏處罰了多少宮人,生了多少回悶氣了,孟姑總也不在,可歎竟連個能商量的人也沒有了,多次折騰著,映月消瘦了好些。

這日,蘇雲音照常依在內室裏看書,映月端了剛溫好的熱水來與蘇雲音潤潤嗓子,一邊又開始嘮叨起來:“娘娘,歇息片刻吧,前兒受了風,難受了一夜,今日才好些又要這般認真做什麼,又不須娘娘去考狀元來光宗耀祖。要奴婢說,還是身子要緊,這書哪日看不得,總也不見長了腿跑去不是。”

“好了好了。”蘇雲音喝了水,實在受不住了,連連擺手道:“你何時新添這門子嘴皮子功夫,聒噪的我頭疼,就是後宮那頂愛閑話的老嬤嬤,也不見得如你這般嘮叨。”

“奴婢句句皆是腹誹之言。”

蘇雲音翻過一頁書,從書中抬首也不過半刻,又繼續認真讀起來,語氣倒是和軟,也略有讚同映月的意思,隻慢慢說道:“我知你衷心,不必再表啦。況且我這不是已經好了嗎,再多讀一頁,我便歇著不再讀了,可好?”

映月咕囔著:“娘娘要是對皇上,能有對這書一半的心思,哪怕隻是一二分呢,也不至於讓外間議論這般不成體統。”

話剛畢,蘇雲音便是一陣猛烈的咳嗽,其勢洶洶,倒像是要將那心肺脾胃全都咳出來的模樣,映月當即嚇的一個哆嗦,而後立馬撫著蘇雲音的後背,幫著她順氣,又是遞水又是寬慰的,好一陣才算打住。

映月趕緊吩咐內監,將鳳梧宮內的地龍燒的旺旺的,再加一個火盆,完後又為蘇雲音加了一件披風,才帶著哭腔道:“日後,娘娘再要讀書,隻管讀就是了,奴婢再也不敢多話了,隻求娘娘多保重些。”

蘇雲音又微咳了兩聲,軟著嗓子問道:“你這丫頭,今日可是因為我,在外邊與人置了閑氣?”

映月忙搖著頭,擦去眼角的淚珠,扯著嘴角略略像是個笑起來的樣子,才說道:“奴婢心疼娘娘罷了。”

映月不承認,蘇雲音也不逼問,隻當全了她的情義了,於是話頭一轉,說道:“不讓看書的你,讓看書的還是你,你說,我該聽哪一條好啊?”

“噗呲”一聲,映月倒是被逗笑了,正要反駁兩句呢,隻聽殿外有人報:“娘娘,淑妃娘娘來了。”

淑妃?蘇雲音自嫁來東夜以來,統共不過與淑妃會過一麵而已,談不上什麼交情,今日怎的突然來訪?蘇雲音心下甚是疑惑,對外吩咐道:“快請進來。”門外人應下便去請李淑妃進來,這邊映月手忙腳亂,摸出帕子來,著緊擦幹了眼淚。

未幾,秋實便扶著李之言進來了,還未進前,李之言先行起了大禮,蘇雲音連忙起來扶她,結果自己反而沒能站穩,倒是又惹出一陣咳嗽來。秋實扶著李之言走上前來,李之言忙拉住蘇雲音,道:“娘娘坐下吧,本就病著,如今起的猛了更是頭暈。”於是上前兩步扶著蘇雲音坐下,才說道:“前些日子聽聞娘娘病了,本該早些來看看的,怎奈臣妾近日身子也不大方便,倒是晚了幾日才來,還望娘娘不要怪罪。”

聽聞李之言身上也不大好,蘇雲音隨口說了一句:“相比此前,淑妃的麵色確實差些。近日冬風又緊上了些許,淑妃還要好生將養,別落下什麼病根才是。”

這話,秋實實在不愛聽,更兼她本就厭著蘇雲音,於是沒好氣道:“淑妃娘娘身子一向康健,哪能落下什麼病根呢?皇後娘娘誤解了。”見蘇雲音不解其意,於是趾高氣昂地說道:“淑妃娘娘是有福氣的人,太醫診過了,已有一月的身孕,奈何懷孕著實幸苦,淑妃娘娘近日睡眠不好,臉色自然差些,想來就是如此說了,皇後娘娘也不大明白。”

說完這話,秋實還得意地笑了一下,蘇雲音還未作聲,李之言卻先指著秋實,怒道:“混賬,你是個什麼東西,也敢在皇後娘娘麵前放肆,掌嘴一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