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年前的一九七八年,是高考製度恢複的第二年。我們這群來自機關、工廠、農村、學校,不同崗位、不同年齡的人,考取了沈陽師範學院本溪師專。報到那天,我們像一群蜜蜂一樣,從四麵八方飛到師專這塊五彩繽紛、嬌翠欲滴的知識花園。整整兩年辛勤而貪婪地吮吸著知識營養,以在有限的光陰裏,最大限度地滋潤自己。
師兄個頭中等,身材苗條,圓圓胖胖的臉,對稱兩個大酒窩。甜甜一笑,便好似裝滿了醉人的幸福與歡樂,讓人好生羨慕。一雙大大的眼睛,配上濃黑的睫毛,好像絨密的窗簾,眼睛一眨,瞬間便把心靈的窗戶關得嚴嚴實實。她性格穩重而不失活潑,朗朗大方而不顯輕浮。家居市內,每天需受往返之苦。因而師兄格外珍視在校時的有限時光。課堂上凡是不清楚的地方,她總會不放過地大膽向師長提問。課間也很少去做與所學無關的事。她的這種嚴謹、孜孜以求的學風在同學中堪稱楷模。正因為這樣,在我們的各科考試中,她的成績總是名列前茅。而我對所學課程缺少足夠興趣,偏偏喜愛詩歌創作和閱讀文學作品,自習時間通常是泡在閱覽室裏。每逢考試,才不得不“臨陣磨槍”,故而,考試成績總是平平。
與師兄同班共讀,但是她是走讀,我是住校;自習時間她在教室溫課,我卻常常不在,而去投我所好。再加上我性格內向,不擅言談,雖然一起學習兩年,但彼此交往卻不多。
記得一次,是春暖花開時節,因為要考古典文學,一天下午,十幾位同學不約而同來到教室後山的一塊綠茵茵的平坦草地進行複習,在大家自由組合相互問答那些死記硬背的考試資料時,師兄與我組成了搭擋。她以女人所特有的那種細膩,纖巧風格,幫我完成了預定的複習計劃。間或,也彼此詢問了一些各自情況。知道師兄長我一歲,下過一年鄉,體驗過知青生活。整個下午,師兄少有大多年輕女子的羞澀與忸怩,在相互輔導與閑談中,顯得那樣大方、自然,讓人感到輕鬆、愉快,有如輕柔、溫暖的春風拂麵。
師兄文筆頗佳,記得一次,因我編輯班級主辦的文學刊物《長廊》詩歌欄目,手中詩稿不足,向她約稿。她欣然命筆,以小鶯化名,交來一首散文詩《遊子的心》。由於詩的文采濃厚,加上其中表現出的遊子對母親的深愛之情,深深打動了我,刊發後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印象較深的還有一次,是學校召開運動會。酷暑天氣,碩大的太陽如一團大大的火球,烘烤得大地像一鍋熱騰騰的蒸籠,我們更像是一塊塊要蒸出油的肉餅。是她從家裏拿來五斤白糖衝水給大家消暑,這在計劃經濟副食品憑票供應的當時,對我們窮苦書生來說,無疑是一個“壯舉”。
一九八○年暑期畢業在家等待分配的日子裏,首先接到師兄的來信,告訴我,她在《溪水》雜誌上又看到了我的作品,並鼓勵和叮囑我:不管工作分配到何處,創作要堅持下去。人,養成個好習慣不容易。分配結果出來後,按照意願,我回到家鄉一所中學任教,師兄因學業成績突出被留在母校。後又被送往遼寧大學、河南師範大學等高等學府深造。所到之處,尋到有關詩歌創作和理論上的書籍,便掏錢買下給我寄來。一九八三年,在我結婚時,師兄從遙遠的母校給我和妻子寄來了一個精美的相冊。在相冊的扉頁上粘貼了由她親手剪裁的大紅喜字。同時,又寫來一封熱情洋溢的祝福信,信中還要求我,從今開始稱她為師兄。之後我的工作幾經碾轉,飄忽不定,但隻要師兄知道地址,每年都會來信問候或寄張賀年卡片。提醒我:在遙遠的地方有人在牽掛和關愛著我。一九九八年,在我們畢業分手十八年後,我因事途經本溪,她特地從沈陽趕回,與當年的幾位同窗一道為我接風洗塵。席間,我們在分享滿桌的豐盛佳肴的同時,也盡情品味著濃濃的醇香的同學之情。師兄曾經在一封信中寫道:真摯的友誼是無私的,無私的友誼比愛情更偉大。因為從愛情中得不到的東西,從摯友那裏可以得到。這是師兄對友誼的感悟。
而今,師兄仍獻身於她所熱愛的教育事業,在三尺講台,辛勤耕作。不同的是,滿頭青絲,已偶見鬢白,歲月蒼桑,也鏤刻出她額上淺淺皺紋。但蒼天不負有心人,幾年前,師兄便躋身於副教授之列,而且著述頗豐,成為母親教書育人中不可多得的棟梁人物。
回首與師兄二十多年的友誼,雖然平平淡淡,沒有波瀾壯闊,但卻點點滴滴,這般真真切切,讓人難以忘懷,讓人無不珍惜。尤其是她對友誼的始終如一、執著不懈;對友情的至真至純;對朋友的隻求付出,不尋索取,都令我感動,令我欽佩。由此,我寫下上述文字,以表示我對師兄深深的祝福和由衷的崇敬,並祝願我們的友誼永如瀚海,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