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是怎麼走出的大門,恍恍惚惚中發現自己站在大街上。凜冽的寒風吹在臉上,吹幹了流下來的淚痕,吹得臉上又幹又痛。陽曆新年快到了,街上行人很多,人來人往的,他們似乎全向我投來了鄙視的目光,他們都知道了我的事吧,全市的人都會知道的,流言就象這風,吹刮到全城每一個角落,讓我無處循形。
我邊走邊胡思亂想著,前麵是十字街口,縱橫的街道上,車流滾滾,川流不息,街口的人行道上,三三兩兩的人群正站在路口,等待綠燈的亮起,我昏昏忽忽地走了過去,值班的交警向我吹起了口哨,口哨尖銳刺耳,象是嚴厲的訓斥,我置若罔聞,渾然不覺地朝前走著,一輛車子在我的後麵猛的按喇叭,一個肥頭肥腦的司機探出頭來罵道:“找死啊,不想活了!”對,我就是不想活了,我巴不得此時有一輛車從我身上輾過去,輾得我粉身碎骨,讓我轉瞬消失在這個世界上,這樣我就能逃避現在不想麵對的一切。
不知不覺中,我來到了父母家的小巷裏,巷子裏靜悄悄的,空無一人,大街上的喧嘩已經遠去,這裏寂靜的就象一個遠離城市的世外小鎮,我站在父母家的院門口,院子門緊閉著,裏麵傳來了父母說話的聲音,緊接二胡的樂聲響起,父親又在拉二胡了。閑來無事時,他總喜歡拉二胡自娛自樂,每次父親拉二胡,母親總愛伴著二胡聲唱歌,有時唱京劇,有時唱黃梅劇,小時候我們總愛用“琴瑟相和,歲月靜好”的詞來笑他們。
此時,父親拉的是黃梅戲《天仙配》的調子,樂聲悠揚,熟稔,緊接著,母親唱了起來,她的聲音沙啞卻充滿了自信,唱聲裏摻雜著笑聲,看來他們還不知道他們女兒的事情,所以才有這麼好的心情。我猛然驚醒過來,準備敲門的手不由得停住了,我來這裏想幹嘛?我這是在幹什麼?難道我想驚擾他們的老年生活,讓他們老來蒙羞?老來為子女的事情擔心受怕?我這樣失魂落魄的樣子站在他們麵前,他們一定會追問下去的,我何以能瞞過他們?想到這,我伸出的手縮了回來,我慢慢地回轉身來,沿著院落往回走,青磚石巷裏,母親的聲音隔著院牆飄了出來,“樹上的鳥兒成雙對,綠水青山帶笑顏。從今不再受那奴役苦,夫妻雙雙把家還……。”
“把家還……。”,可我還有家可去嗎?我無家可去了,那個真正屬於我的家,其實隻是一個三室兩廳的房子而已。房子不是家,房子沒有溫暖,沒有愛,沒有家人。沒有溫暖,沒有愛,沒有家人的房子隻是房子,不是家。
我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我掏出了手機,一個一個數字地拔了起來,拔了一會兒,才發現自己拔的是民的手機號,我心裏明白自己是無臉再打他的電話,可是我現在是這麼的脆弱,脆弱的再也沒有了自尊,脆弱的隻想找個人依靠。
電話拔通了,可卻是語言提示:“對不起,你所拔打的電話是空號。”我不相信地再拔了一次,依然是語音提示:“對不起,你所拔打的電話是空號。”我看了看拔出的數字,沒有錯,是這個號,我曾經拔過無數次的號碼,怎麼會錯呢?難道……?
我瘋了一樣地在大街上快步走著,我的異常引起了路人的注意,他們朝我投來不解的目光。不一會兒,我來到了民姐姐的家門口,我喘息著站了一會兒,然後下定決心按響了門鈴。
門打開了,民的姐姐出現在門口,她冷冷地望著滿臉羞愧的我:“你還來幹什麼?”
她也知道了,連她都知道了我的不恥行為,我看著她,不知道要怎麼麵對,也不知道跟她解釋些什麼,我怔了一會兒,才低低地對她說:“我來看看燕子。”
“燕子走了,家民也走了,他把燕子帶走了,不知道去了哪裏!”姐姐的聲音哽咽起來。
我站不住了,伸手扶住了門框,我急切地問道:“他去哪裏了?他把燕子帶到哪裏去了?”
“不知道。”她搖了搖頭:“今天上午我去醫院問了,李主任說家民將一封辭職信交給他就走了,也沒有說去了哪裏。”
“那他什麼時候走的?”我一動不動地盯著她的臉,想看出來她是不是在跟我撒謊。
“昨天晚上走的,你的事情在網上傳的沸沸揚揚,昨天早上,他對我說,姐,這個地方我再也呆不下去了,我要離開這裏,我要把燕子帶走,我和燕子都受不了這些恥辱。”說著說著,她的聲音又哽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