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五十五、章子蓋下去,婚就離了,家就散了(2 / 2)

我坐進車內,車內的暖氣開得很大,不知是淚水還是熱汽,眼前的景象成了模糊的一片。我們倆坐在車內怔了很久,最後,民發動車子,說走吧。

車子駛得很慢,平時開車民總是專心致誌的,可今天他卻握著方向盤神情恍惚,幾次出現思想開小差的情況。一次在等紅綠燈時,綠燈亮了,他仍然呆望著前方,直到後麵的車子按著喇叭催,他才恍過神來,慌慌張張地掛擋踩油門。

民政局辦理離婚處設在二樓,我們進去時,門口冷冷清清的,沒有看到一個等待的人。接待我們的是一位快要退休的老同誌,我們倆直直地走到他的麵前,木然地站著,誰都不願開口說話。

老同誌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民,問:“辦離婚?”

民朝他點了點頭。

“帶了證件不?”

我把包裏的證件拿了出來,交給他,民又將那晚我簽過字的離婚協議書一並遞了過去。老同誌接過來,戴著老花鏡,翻著看了看,然後從一本厚厚的登記本上,撕了兩頁紙給我們說:“那你們把這張表填下吧,一人填一份。”

我和民分別坐了下來,低著頭開始填表,表的內容很簡單,姓名,結婚時間,子女情況,離婚原由等,最後是簽名。

我填了很久,民也寫了很久,填到最後一欄“請在同意離婚一欄上簽名”時,我拿筆的手竟不住顫抖起來,淚水盈滿了眼眶,一滴一滴地滴了下來,滴在了紙上,墨跡在淚水中慢慢地擴散開來,一圈一圈,字體漸漸地變得模糊不清。

民放下筆,雙手捂著臉,我聽到了他哽咽的聲音,聲音被壓抑著悶在喉嚨裏,聽得我心裏如貓抓一樣的難受,我再也忍不住了,伏在桌子上,嚶嚶地哭泣起來。

看到我們這個樣子,老同誌在旁邊勸說道:“我看你們還是回去吧,回去再想想。這離婚手續辦起來很快的,一個章子蓋下去,婚就離了,家就散了。”

他這話說得我更是心如刀絞,我放大了聲音,象個孩子一樣無所顧忌地哭了起來,間斷中我聽到了民的抽泣聲,聲音很低卻很清晰。

似乎哭了很久,快要下班了吧,外麵走廊上傳來砰砰砰關門的聲音,老同誌大概要下班了,他起身將旁邊的櫥子上了鎖,然後又走到窗口去關窗戶。

我漸漸地平息了下來,頭依然伏在桌子上,沒有抬頭。坐在旁邊的民不再發出聲來,房間裏靜悄悄的,靜的能聽到鋼筆在紙上寫字唰唰唰的聲音。

見我們沒有了聲息,老同誌咳嗽了一聲,我抬起頭,見他放下筆,抬手將老花眼移開眼眶,架在腦門上,朝我們詢問道:“怎麼?你們還不回去?”

我望了望了民,他眼圈紅紅地呆坐著,木然地望著麵前的表格,猶豫不決的樣子,象是在做最後的決定。

我拖了拖椅子,欲起身,卻聽到民一聲果斷的聲音說:“不”

他象是下定了決心似的,對望著他的那位老同誌很肯定地說道:“不,還是麻煩你幫我們把手續辦了吧。”

接下來,就象夢一樣的程序。老同誌沒有再說什麼,他默默地將我們手中填好的登記表抽了過去,仔細檢查了一遍,指著簽名處,叫我們在那裏按手印,說完遞給我們一個盒子裝的印泥,我和民機械地伸出大拇指醮了醮印泥,對著各自的名字按了下去,立刻我們的名字上便留下了紅紅的指模印。

老同誌收了表,夾在一本厚厚的登記本上,然後從抽屜裏拿了兩本綠色的本子,對著我們剛才填的表唰唰地填了起來,填完,分別貼上我和民的相片,起身打開櫥子上的鎖,將印章拿了出來,啪、啪、兩個紅紅的章印落在了我和民的相片上。這兩張相片是幾年前我和民辦理出境旅遊時照的單人照,相片上的筱曉,嘴角微微上翹,笑容輕盈,了無心思,相片上的黃家民,笑容可掬,微眯著眼,象是在逗人笑。

眼淚又快要出來了,我狠狠地咬了咬嘴唇,將眼淚逼了回去。

“好了。”老同誌將兩本綠色的離婚證遞了過來,一本遞給了我,一本遞給民。然後又將剛才交上去的證件還給了我們,隻是那兩本紅紅的結婚證被他留了下來,連同那兩張登記表一起被裝進了一個檔案袋裏。

“結婚證沒收了,換成了離婚證,現在你們可以走了。”見我們仍然茫然地站著,老同誌調侃了一句,隨即將裝著結婚證的檔案袋子扔進了櫥櫃裏。

“砰”的一聲,我的心象是被什麼東西抽空了,一下子便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