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了不以為然,“說什麼呢,隻要她願意喝,下個星期天我回家去給她熬。”
不知道是她老人家有預感,抑或是其他,我不得而知,也許生命中有太多不可預知的東西。那個星期五的下午,正在單位上班的我,突然接到丈夫打來的電話:“你趕快來醫院吧,我媽不行了。”我連忙打車趕往醫院,才知道,婆婆是心髒病急性發作,搶救了整整三天,最終還是走了。
婆婆的願望,因為我一時疏忽,最終未能如願。在生與死的麵前,我突然發現,自己所承受的那些委屈是那麼微不足道。我原本就是善良而通情達理的女子,而婆婆也非不講理的老人。我是母親的女兒,也是別人的兒媳。婆婆不是不認同我這個人,而是我的身份,也是社會的一種偏見。她是母親,她愛自己的兒子,希望自己的兒子過得好一點,這不是錯。
而我為什麼就不能靜下心來和老人好好談一談呢,也許婆婆在等著我這個作為小輩的主動讓步。而年輕氣盛的我,又如何能明白這些呢!我一直以為,不與婆婆發生爭執,已經是不容易了,而我的默默無言,難道不是一種更沉默地對抗。
常常我們在懲罰別人的同時,同樣懲罰著我們自己,我們常常傷害的,都是我們最親近的人。
婆婆可能也有太多的遺憾,我沒有給她解釋的機會,更沒有給自己解釋的機會。當我明白這些時,生活已不給予我這樣的機會了。
婆婆,安息吧!請接受我這份遲來的道歉。
第6節美麗的皺紋
前幾天不小心感冒了,身體有點難受,隻好去單位的醫務所檢查。醫生說,扁桃體發炎了,還挺嚴重,還是輸液吧,好得快!
醫務所有十幾張病床,幾乎都躺滿了人,大都是老人,他們不是身體有病,而是輸一種對老人血管有保養的液體,據說可以提高身體的免疫力。我的心情不算好,剛遇到了一些不順心的事,躺在病床上想自己的心事。兩位老人的對話傳到我的耳朵裏。
大爺問大媽:“你是建國前參加工作還是建國後參加工作的?”大媽回答:“什麼建國前建國後的,有什麼區別?”“這不是要漲工資嗎,要是建國後,差別就大下了。”大爺說。大媽說:“我不知道我是建國前還是建國後,1949年以前我是參加了工作,可我的工齡沒算上,我這一生虧大了。”大爺說:“參加就參加了,可以補呀,找人嘛?”
大爺的話可能勾起大媽太多回憶的思緒,大媽說,人這一生都是瞎活的,什麼吃虧占便宜,都是自己的想法。我這一生什麼都沒有趕上,又什麼都趕上了。
“我上世紀60年代從北京回到太原,當時在北京的工資是很高的。可回到太原就降了許多,說是減地區差,也隻能認了。單位調級長工資,我是最高的,不能調,工資也就不動,等我能調時,卻趕上退休了。後來同單位比我年齡小的同事問我,大姐,你是中級還是高級?我說,我沒有級。”大家都笑了。
大媽繼續說:“我也找過單位領導,領導說這是國家的政策,它不可能為某一個人製定和改變,政策是針對大多數人的。領導也勸我,想開點。我倒想想不開呢,想不開還不是氣自己。誰讓我都趕上了。人活著活著,就越來越明白,什麼趕上趕不上,我多活幾年就都趕上了。我現在八十多歲了,身體也挺好,我多活一年,就多領一年的工資,把什麼都補回來了。我現在是多活一天,多賺一天。我要是能活一百歲,不是賺大了?”老人說完,自己也樂了。
我就那麼認真地看著老人,忽然發現,這位慈祥而豁達的老人,那麼像我慈愛的姥姥。
什麼得和失,失和得,原來都在於我們的理解。堅強地活著,堅強地麵對生活,我們幾乎見到的每一位滿臉皺紋的老人,都注定經曆過生活太多的艱辛和磨難,但他們堅強地走過來了。
老人以她平和的心態應對這萬千變幻的人間,我忽然覺得,老人開啟了我生命的另一扇窗戶,我一下子快樂起來。原來滿臉的皺紋也可以這樣美麗,它代表著歲月的年輪和經曆,沉澱著歲月的從容和大氣。這樣的老人生活在我們的身邊,她會影響我們對生活的態度和看法;這樣的老人生活在我們的身邊,讓我們對生命有了一個更加理性的認知。
第7節行走在一念之間
幾年前夏天的某一天,吃過晚飯,太陽還是那樣的明亮和耀眼,走出宿舍,來到大街上散步。無意間發現一張似曾相識的麵孔,我不以為意,繼續往前走。就在一刹那間,心裏一亮,是他,應該是他。可畢竟很多年沒有見過了,我還是不敢貿然相認。靈機一動,我用晉南土話上前主動和他搭話。“師傅,幾點了?”他熱情地答道:“已經七點半多了。”他回答的是標準的老家話,“那你是明輝哥吧?”我叫出了他的名字。他一愣,“是啊,可你是誰?”“我是小霞的同學,小名蓉兒。”他一下子激動起來,“哦,我知道你是誰了,認識你時,你隻有十三四歲,現在長成大人了,我怎麼能認出來呀!”他趕忙指著身邊的女人,對我說:“這是我老婆,我現在在省城某一醫院進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