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觀全書,隻有一個人能稱得上“淡定”這兩個字:邢岫煙。她是邢夫人的侄女。邢夫人在府中的地位很顯赫,而處境卻是很微妙。雖是夫人,卻是續弦,雖是大房,卻看著婆婆喜愛的二房當家理事。連名義上的兒媳婦和兒子也轉了方向。而丈夫隻是一味享樂,連納妾這樣的荒唐事也讓她去做媒,她是賢德了,偏鴛鴦看不上,讓婆婆給教育了一頓。

所以在投親的隊伍裏,岫煙是最被冷落的。薛家大富,李家是官,賈母把寶琴留在身邊,李家姐妹去了李紈那裏,她被鳳姐安排在迎春那裏。她是該去迎春那的,畢竟迎春名分上是邢夫人的女兒,可那是一個最差的環境:主弱仆刁,大丫鬟為了碗雞蛋,能把廚房給砸了;奶媽把迎春的首飾拿去當。這樣的環境裏一個無錢無勢的岫煙境遇可想而知,所以後來岫煙當衣打點下人。

但是就是在這樣一個環境裏,她卻平和淡然。雖然父母不管她,姑母還打她一兩銀子月錢的主意,可她不憂不傷不卑不亢,笑容清朗,言語隨和,沒有被環境打上一點烙印。在薛姨媽眼裏她是個好女孩子,端雅穩重,於是把她許親給自己一表人才的侄子。三姑娘送碧玉佩給她,寶釵為她贖衣,湘雲為她想去迎春那裏罵老婆子一頓,最後連鳳姐也越過了對邢夫人的厭惡對她另眼相看。

一個人被環境冷落,被親人刻薄,卻能心境柔和,沒有一絲怒氣,自是淡定從容,卻於日常生活中一舉一動穩重明麗,令人親近,自是溫和大度。不知道是因為師學妙玉而自有遠山閑雲的氣質,還是因為其遠山閑雲的氣質才打動了妙玉的心,願意交她這樣一個女伴。連寶玉也感歎,“他(妙玉)為人孤癖,不合時宜,萬人不入他目。原來他推重姐姐(岫煙),竟知姐姐不是我們一流的俗人。”

大觀園是一個桃源,那裏鳥語花香,天然清麗,詩歌唱和。這樣的地方才配得上她的蘭心蕙質。偏她在迎春那裏,總有世故的傷害,悄然閃現,於她也隻是一笑而過,並沒有真的為此煩惱。想想她的詩,濃淡由它冰雪中,不正是她自身的寫照嗎?她是雪中嫣然一笑的紅梅,是寒是冷,是風是雪,都是她的點綴,她自是幽雅地綻放,不醒目不張揚,淡定地微笑著!

她是一幅水墨丹青畫,遠山閑雲清麗淡定,讓人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