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郭先生沉默了很久,才長長歎息了一聲,道:“龍生九子,子子不同,放鶴老人雖然恬淡高遠,大仁大義,他的兄弟俞獨鶴卻是個心如梟獍的畜生。”
俞佩玉想到那本“賬簿”上記載的事,身子不禁一陣戰栗,手足也立刻變得冰冰冷冷,顫聲道:“難道……難道那惡賊就是我的……我的二叔?”
東郭先生歎道:“有些話,我也不便在你麵前說,但你卻要明白,你那二叔雖然說是被逼離家的,你父親卻從未有絲毫對他不起。”
俞佩玉黯然垂首,唯有點頭而已。
東郭先生道:“俞獨鶴離開了你父親之後,更是為所欲為,無惡不作,染了滿手的血腥,也結了無數的仇家,隻不過他武功既高,行蹤又飄忽,別人雖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卻隻恨無法追查出他的下落來。”
他徐徐接道:“直到有一天,那天正是大年初二,他在洛陽名妓‘大喬’家裏喝酒狂歡,不覺酩酊大醉,隻因他再也想不到‘大喬’竟也是他仇家的眼線。”
俞佩玉喃喃道:“大年初二……”
他又記起在那殺人莊的地道中聽到的話:“俞某人到殺人莊來時,正是大年初三……”
東郭先生道:“但俞獨鶴實在也是個武林少見的人物,大醉中被十餘高手圍剿,還是被他殺出了重圍,逃入了殺人莊。”
他歎了口氣,接著道:“他知道殺人莊中一定有人會庇護他,何況他在‘殺人莊’中輕車熟路,別人自也無法追及……”
俞佩玉忍不住問道:“那次難道並非他第一次逃入殺人莊麼?”
東郭先生道:“他早已和姬夫人有了私情,姬靈風和姬靈燕姐妹就是他的女兒。”
俞佩玉隻覺全身都涼了。
他立刻就想起那日在殺人莊的地道中,發現的那塊玉玦,那時他覺得奇怪,“先天無極”門的珍藏怎會在殺人莊出現。
還有那錦囊和繡像,和上麵的兩句話:“常伴君側,永勿相棄。”
隻是那時他絕未想到姬夫人的情人竟是他的二叔。
他又想起姬靈風和姬靈燕姐妹總像是和他有種神秘的情感,原來這隻因為他們身子裏都流著有“俞家”的血!
東郭先生道:“姬夫人將俞獨鶴藏在地道中,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誰知姬苦情詐死後也進入了那地道,恰巧遇見了俞獨鶴。”
俞佩玉道:“他……他為何不……”
東郭先生不等他說完這句話,已明白了他要問的是什麼,歎道:“姬苦情本來自然是想將俞獨鶴殺了滅口的,但後來他卻想到了這還大有可以利用的價值,也許認為他和自己臭味相投,所以隻是劫走,並沒有要他的命。”
這一點俞佩玉倒早就想到過了,俞獨鶴若非在急促中被人挾持而去,就絕不會將那錦囊和玉玦遺留在殺人莊的地道裏。
東郭先生道:“姬苦情這一著閑棋並沒有白走,俞獨鶴和放鶴老人兄弟本就有虎賁中郎之似,隻要稍加刀圭易容,便可令人難辨真偽,何況,他們兄弟自幼相處,俞獨鶴對放鶴老人的語言神態,一舉一動自然都了如指掌。”
他長長歎息了一聲,接著道:“所以這所有的事都絕非巧合,可說每一步驟都是經過嚴密計劃的,若沒有‘俞獨鶴’,他們也許就不會將放鶴老人選作對象了。”
俞佩玉沉默了很久,才問道:“姬苦情也精於刀圭易容之術?”
東郭先生道:“不是他,是墨玉夫人,據說她的刀圭易容之術傳自西洋波斯一帶,雖和東郭高所習不同,都有異曲同工之妙。”
俞佩玉道:“前輩可知道她還有兩位高足?”
東郭先生道:“你說的可是楊子江和海東青?”
俞佩玉道:“正是。”
東郭先生歎道:“這兩人本質不壞,隻可惜被她利用,據我看來,就連這兩人對她的秘密都未必知道得很詳細。”
俞佩玉喃喃道:“不錯,連我都相信了她的話,她自己的徒弟又怎會不信,隻不過……如此說來那‘靈鬼’又是奉何人差遣的呢?”
東郭先生道:“自然也是姬悲情。”
俞佩玉忍不住問道:“那麼,姬悲情為何又要靈鬼去殺她自己的門下楊子江和海東青?”
東郭先生道:“這說不定是因為楊子江和海東青漸漸已對她的秘密知道得多了,在這種人門下,若是知道的事情太多,便難免有殺身之危,也說不定是因為她自覺現在大業將成,已用不著楊子江和海東青。”
他歎了口氣,嗄聲接道:“無論如何,我早已說過他們兄妹都是瘋子,他們的行事又豈可以常情衡度。”
俞佩玉道:“除了靈鬼外,她是否還有另外四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