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郭先生歎了口氣,道:“冤孽……這本就是個冤孽……”
他苦笑著接道:“因為姬家的人,都有種瘋狂的想法,總認為隻有他們家裏的人最優秀,別家的人都配不上他們。”
俞佩玉駭然道:“如此說來,他們……他們家裏難道都是亂倫的種子?”
東郭先生歎道:“不錯,就因為他們家世代都是兄妹成親,所以生出的子女不是瘋子,就是白癡,這姬悲情看來雖然美如天仙,其實也並不例外,也是個瘋子。”
俞佩玉瞧了那雕像一眼,掌心不覺已沁出了冷汗。
東郭先生道:“但她卻是個高傲的瘋子,見到自己生下的竟是姬葬花那樣的孽種,就不顧一切,絕裾而去,所以到了姬葬花這一代,隻有他一個獨子,才不得不和外姓通婚,縱然如此,姬葬花自始至終還是不肯和他的夫人同床共枕。”
俞佩玉這才明白姬靈風為何始終不肯承認姬葬花是她的父親,也明白了姬夫人的痛苦。
但姬葬花若非姬靈風的父親,誰是她的父親呢?
難道就是那躲藏在地道中的“姓俞的”?
那“姓俞的”難道就是……俞佩玉愈想愈害怕,簡直不敢想下去。
隻不過有些事他又不得不想:“墨玉夫人”若真是姬苦情的妻子,又怎會將姬苦情殺死?這件事他自己親眼目睹,也不能相信。
隻聽東郭先生道:“自此之後,姬苦情就變得更瘋狂,那時江湖中突然發生了許多件震驚天下的無頭案,有大宗珍寶神秘地被劫,許多名人神秘地被殺,作案的人武功高絕,手腳幹淨,誰也想不到這作案的人就是姬苦情。”
這段話俞佩玉已在“殺人莊”的地道中,聽那神秘的高老頭說過一次,可見這東郭先生說的話也不假。
東郭先生道:“當時武林中雖然動員了數十高手,但卻隻有一個人猜出作案的就是姬苦情,而他的想法偏偏也無人相信。”
俞佩玉動容道:“前輩難道認得這人?”
東郭先生笑了笑,道:“我當然認得他,因為他就是我的二弟‘萬裏飛鷹’東郭高。”
俞佩玉也早就想到那神秘的“高老頭”必有一段輝煌的過去,但是,卻再也想不到他竟會和“東郭先生”有如此密切的關係。
東郭先生凝注著他,目中帶著笑意,道:“我知道你必定也認得他的,是不是?”
俞佩玉歎道:“晚輩身受那位前輩的恩惠更重,他對弟子實有再造之恩。”
東郭先生道:“我那二弟非但輕功高絕,嫉惡如仇,醫道之高明,更是天下無雙,縱令華陀複生,刀圭之術也未必能比得上他。”
俞佩玉摸著自己的臉,不禁自心底生出了敬意。
東郭先生道:“姬苦情被我二弟逼得走投無路,隻有詐死,逃出了殺人莊,遠遁窮荒,去尋找他的妻子‘墨玉夫人’姬悲情。”
俞佩玉道:“那時姬悲情也在關外?”
東郭先生道:“不錯!這兩人在關外會合之後,野心仍不死,一直都在準備卷土重來,君臨天下,但他們對我兄弟兩人卻始終還存著畏懼之心,自己始終不敢出麵,隻有利用一個在武林中聲譽素佳的人來做他們的傀儡。”
俞佩玉麵上一陣扭曲,嗄聲道:“前輩說的自然就是那俞……俞某人了。”
東郭先生目光露出一絲憐憫同情之色,柔聲道:“放鶴老人乃武林中少見的正人君子,怎肯助他們為惡,他們也明知此點,所以隻有下毒手將放鶴老人除去,再找個人來偽冒俞放鶴,他們一心要借俞放鶴的俠名,行事自然不擇手段。”
聽到這裏,俞佩玉心裏又是悲憤,又是感動。
悲憤的是因為他又想到家園的慘變、父親的慘死。
感動的卻是這許多日子來,第一次有人為他抱不平,第一次有人了解他父子的冤屈,第一次有人肯替他說話。
東郭先生拍了拍他肩頭,柔聲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現在雖受盡了世人的冷眼,但將來總有一天,冤情大白,你就可揚眉吐氣了。”
俞佩玉隻覺胸中一陣熱血上湧,熱淚幾將奪眶而出,伏地叩首說道:“前輩莫非早已知道弟子的身世?”
東郭先生扶起了他,柔聲道:“我自然早就知道了,你可記得,就在你橫遭不幸的那一天,我已見到了你,那時我就知道你必有忍辱負重的勇氣。”
俞佩玉長長呼吸了幾次,使自己的心情略為平靜了些,黯然道:“弟子隻有一件事還不明白。”
東郭先生道:“什麼事?”
俞佩玉咬牙道:“假冒先父的那惡賊究竟是誰呢?他為何也有一身‘先天無極’門的武功,而且還能將先父的神情舉止都學得惟妙惟肖,一般無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