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著嘴唇吃吃笑道:“我就知道你忍不住的,但以後日子反正還長得很,咱們何必這麼著急,將官鹽當私鹽賣呢?”
門那邊又沒有聲音了,唐玨難道生氣了麼?
金花娘柔聲道:“我也不是不讓你過來,但他們的耳朵都靈得很,若是被他們聽到了,豈非又要被人家笑話?”
其實她早已恨不得將門打開了,隻不過唐玨既然讓她等了這麼久,她也想讓唐玨著著急。
隻要唐玨求她一次——甚至用不著求她,隻要說一句話,或者再敲一次門,她就會將門打開的。
但過了半晌,門那邊還是沒有聲音。
金花娘忍不住道:“你生氣了麼?”
又過了半晌,她又忍不住道:“死人,你為什麼不說話呀?”
她說話的聲音愈來愈大,門那邊卻愈來愈靜。
金花娘忽然發覺事情有些不對了,再也顧不得別的,立刻打開了門上的鎖,衝進了唐玨的屋子。
鐵花娘躺在床上,嘴角始終都在微笑。
她的憂怨和心事,早已一掃而空了,因為俞佩玉並沒有和朱淚兒睡在一間屋子裏。
雖然俞佩玉也不會和她睡在一間屋子,但隻要俞佩玉不跟別人睡在一起,她就已經很滿足,很開心了。
她自己也覺得這種心理實在很妙,實在有些可笑,她卻不知道大多數女人的心理說出來都有些可笑的。
金花娘在說話的時候,她也聽到了,因為這究竟不是很講究的客棧,屋子的牆並不很厚。
聽到金花娘在說:“……咱們何必這麼著急……莫要被人家笑話……”
她已不禁偷偷地笑了出來,暗道:“大姐真會作怪,明明早就想別人來了,卻偏偏還要裝模作樣的要人著急。”
聽到金花娘在說:“你生氣了麼……你為什麼不說話呀?”
鐵花娘覺得更好笑,暗道:“想不到唐玨也有兩下子,他這麼樣一拿架子,大姐反而會忍不住過去的。”
然後,她就聽到門響的聲音。
她知道她的大姐終於還是忍不住先過去了,她雖在笑著,臉卻漸漸紅了起來,因為她已想到……
她想得太多了,所以才會臉紅。
但她再也想不到這時金花娘忽然發出了一聲驚呼。
呼聲淒厲而可怕,聽得人毛骨悚然。
這已經不是打情罵俏時的呼聲,也不是鐵花娘方才想象中那種“呼聲”,她也忍不住跳起來衝了出去。
朱淚兒也躺在床上,卻在悄悄地流淚。
她的確很傷心,這倒並不是因為俞佩玉不讓她睡在那間房子裏,而是因為她覺得俞佩玉讓她在鐵花娘麵前丟了人。
她並不是真的想和俞佩玉睡在一起,隻要俞佩玉肯讓她進那間屋子,她寧可睡在冷冰冰的地上也沒關係。
她甚至寧可進去後再從窗子裏爬出來,她隻要能讓鐵花娘看到她和俞佩玉同時走進一間屋子,就已心滿意足了。
鐵花娘在說什麼,她根本沒有聽見。
但金花娘那聲驚呼,她卻聽見了,她也覺得這呼聲很奇怪,很可怕,她也吃了一驚,跳下床衝了出去。
朱淚兒衝出門時,俞佩玉、金花娘、鐵花娘的門全是開著的,她立刻聽到鐵花娘和俞佩玉的驚呼聲自唐玨的屋子裏傳了出來,接著,她就聽到金花娘悲痛的啼哭聲音,竟已完全嘶裂。
唐玨的屋裏發生了什麼事?
朱淚兒連想都來不及去想就衝了進去,隻見唐玨的身子掛在床邊,本來很清秀的一張臉,現在已變得猙獰而扭曲,但身上既沒有血跡,也沒有傷痕,隻有一雙手緊緊地握著,手背上的青筋都暴了出來。
再看金花娘已哭倒在地上,鐵花娘正跪在她身旁,輕撫著她的頭發,嘴裏在喃喃地說著安慰的話,但自己的眼淚也已一連串流了下來。
俞佩玉的臉色蒼白,看來既悲傷,又驚訝,更憤怒,他的手也緊握成拳,指節都因用力而發白。
朱淚兒剛衝進門,就像是被釘子釘在地上,再也動彈不得,院子裏也漸漸有了人聲,顯然已有人被吵醒,都想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麼事,可是並沒有人真的走過來瞧的,因為出門人大多懂得“各人自掃門前雪”這句話,誰也不願多管別人的閑事,惹些無謂的麻煩。
這時俞佩玉已關上了門,他的手在發抖,幾乎連門閂都插不上,朱淚兒忍不住湊了過去,悄悄道:“他怎麼會死的?”
俞佩玉隻搖了搖頭,並沒有回答,他托起了唐玨的屍身,輕輕放到床上,唐玨的身上連一塊皮都沒有擦破。
他是怎麼會死的呢?
俞佩玉沉吟著,反而去問朱淚兒道:“他是不是中了毒?中了什麼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