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佩玉道:“既然如此,他們的行蹤為何要那麼詭秘?”
姬靈風道:“這也許是他們約好了要去做件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江湖中人見不得人的事本就很多,隻要和我們沒關係,我們就不必去管它。”
俞佩玉沉吟了半晌,道:“我倒想去看看這三人的模樣。”
姬靈風笑道:“想不到你竟是個喜歡管閑事的人,你自己的麻煩難道還不夠多麼?”
俞佩玉苦笑道:“就因為我的麻煩已夠多了,所以多加幾件也沒關係,何況,我現在隻要一見到鬼鬼祟祟的人,就覺得他必定和我俞某人有關係。”
姬靈風目光閃動,道:“你要去瞧他們也方便得很,隻不過現在香香已經去照顧他們了,我敢保證無論他們是何來曆,都絕對逃不過香香的眼睛。”
朱淚兒忍不住道:“那隻怕未必。”
姬靈風微笑道:“這你就不懂了,一個女孩子在妓院裏幹了三年後,那雙眼睛就會變得比刀厲害,你這人有幾斤分量,口袋裏有幾兩銀子,隻要一走進她的門,她立刻就能瞧得出來,在她們麵前,非但窮小子休想裝得了闊,你就算想裝窮,想少花幾兩銀子,到結果還是要被她們掏空錢袋為止。”
朱淚兒抿嘴笑道:“裝闊本來就比裝窮容易得多。”
隻聽一人吃吃笑道:“對了,裝闊的人我倒不怕,這些人有多少錢就會花多少,但裝窮的人,卻多半是很難對付的,你若不先給他們嚐點甜頭,他們就算有十萬八萬在錢袋裏,卻連一根毫毛也不肯拔下來。”
香香果然來了。
姬靈風道:“那三個人呢?”
香香道:“在小屋子裏。”
姬靈風道:“你為何不陪著他們?”
香香歎道:“他們就像是三個木頭人,我對他們笑,他們好像根本瞧不見,我對他們說話,他們也聽不見,就好像根本沒將我當作個女人,我幾乎忍不住要去照照鏡子,看看我是不是忽然變老了,變醜了。”
朱淚兒眨了眨眼睛,道:“他們也許是聾子。”
香香“撲哧”一笑,道:“他們非但不聾,而且耳朵都靈得很,尤其那個老頭子,外麵隻要有人走過,他就立刻躥到窗口去瞧。”
俞佩玉皺眉道:“老頭子?是個怎麼樣的老頭子?”
香香道:“他看起來已有六七十歲,連胡子都白了,而且氣派看來很不小,不但像是很有幾文,還像是很有勢力的樣子。”
她笑了笑,接著道:“這種臨老入花叢的老色鬼我本已看得多了,但這人卻有些與眾不同。”
俞佩玉道:“有什麼不同?”
香香笑道:“到這裏來的人,年紀愈大,愈是色迷心竅,愈喜歡毛手毛腳,但這老頭子卻一直板著臉,好像隨時都在準備和人打架。”
俞佩玉道:“他說話是什麼地方的口音?”
香香道:“他根本一個字也沒有說,隻有那獨臂人要我出來準備酒菜時說了幾句話,聽起來好像是江南一帶的口音。”
俞佩玉動容道:“此人是何模樣?”
香香臉上的表情就仿佛忍不住要吐,撇著嘴道:“這人年紀也不小,非但斷了一條手臂,而且滿身滿臉都是紅紅的傷疤,就好像是個大麻風。”
俞佩玉麵色有些變了,沉默了半晌,道:“還有一個人呢?”
香香展顏笑道:“這人倒是個小夥子,三個人中就數他長得最像人,隻不過好像已經有好幾天沒吃飯了,餓得隻剩皮包骨頭,連眼睛都張不開。”
俞佩玉又沉默了半晌,轉向姬靈風道:“你方才說要看他們方便得很。”
姬靈風笑了笑,道:“不錯,普天之下,大大小小的妓院裏,多多少少總有些古怪的,何況這妓院本是胡姥姥開的呢。”
朱淚兒又忍不住問道:“古怪,有什麼古怪?”
姬靈風沒有回答她,卻道:“你覺得這裏的燈光和別的地方是否有些不同?”
朱淚兒怔了怔,道:“有什麼不同?”
姬靈風道:“你難道不覺得這裏的燈光分外明些,也分外柔和些。”
朱淚兒道:“嗯……”
姬靈風道:“你可知道這是什麼緣故?”
朱淚兒道:“因為……因為這屋子裏非但桌上有兩盞燈,牆壁上也嵌著兩盞燈。”
姬靈風道:“你可知道這兩盞燈為什麼要裝在牆壁上?”
朱淚兒又怔了怔,道:“為什麼?自然是為了要照亮這間屋子。”
姬靈風笑道:“你錯了,這兩盞燈是為了偷看才裝在牆壁上的。”
朱淚兒道:“偷看?”
姬靈風道:“若有人在窗隙門縫裏偷看你,你說不定也會看到他,但若有人在這燈後麵偷看你,你就不會發覺了。”
朱淚兒眼睛一亮,道:“不錯,因為沒有人的眼睛會去盯著燈光看的,就算看也看不清楚,因為燈光一定會照花他的眼睛。”
姬靈風笑道:“你畢竟聰明得很。”
朱淚兒道:“如此說來,這銅燈上鑲著的珠子一定是透明的了。”
姬靈風道:“隻有兩顆是透明的,因為兩顆已足夠了。”
朱淚兒歎道:“難怪胡姥姥對江湖間的事知道得那麼清楚。”
香香忽然道:“她偷看別人,倒不是完全為了要刺探別人秘密的。”
朱淚兒道:“她是為了什麼呢?”
香香恨恨道:“她知道男人一走進妓院,就難免醜態百出,她躲在那裏,就為的是要看這些男人的醜態,看我們被那些臭男人欺負,我們愈受罪,她就愈開心,有時她還要拉著她的丈夫一起來看,因為隻有這樣,她才能……才能滿足,因為這老太婆已老得沒法子……沒法子提起興趣了,隻有這樣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