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奎忙說:“我開始確實想大幹一番,來北京時,認為到處都能掙到錢,即使賣冰糕、擦皮鞋,也能發財,甚至撿破爛也能成為富翁。先後做過小工、賣過保險、幹過推銷。總之,幹過的活很多,可什麼都很難,到頭來沒掙到錢,連從家裏帶來的錢也都花光了,要不是在魚市上遇到霞,幫我租個攤位,我早就成流浪漢了。”

老尤聽他們說過家裏的情況:他倆的母親和老尤小時候在一起上過小學。本來日子就不寬餘,失去男人後就更加捉襟見肘了。孩子們不能不出來掙錢,家裏僅有的一點責任田,也都做了宅基地,農業稅免了,卻沒地種了。除了倒騰魚,很難找賺錢的路。二奎媽會裁縫,以前靠給人做衣服維持生活,現在老了也做不動了,還動不動就頭暈。眼睛也有了病,總是紅紅的、爛爛的樣子。霞的爸去世早,霞兩歲母親就守了寡,她不是沒有再嫁的機會,但為了孩子,她沒有選擇再嫁。霞的母親一生勤勞,生產隊時,沒有缺過一天勤,沒少給公家做貢獻,曾被縣裏評為“三八紅旗手”和“女突擊手”榮譽稱號。現在什麼也幹不了,渾身都是病,整天大把大把地吃藥。沒有補貼,不享受醫療,隻能靠女兒奉養。兩間泥瓦房從她父親降生就住著,隨時都有倒塌的危險。

二奎和霞早有一個共同心願,就是一定要想方設法掙錢,一來把生活過得好些,二來多掙些錢,把家搬到縣城,他們是有理想的,不願一輩子待在農村。

聽了老尤的提醒,二奎很是興奮,他說:“叔,咱們想到一塊了,現在我和霞看好了鯽魚市場。但光靠從二道販子那裏躉魚零賣,賺不了什麼錢,我倆想幹大點兒。這次回家想好好考察一下,先給叔賣個關子,您就等著我們的好消息吧。”

吃完了二奎和霞送的鯽魚,老尤仍然逛魚市,隻是再未見過二奎和霞,心裏總覺空蕩蕩的。

這兩個人不會出什麼事吧?難道又丟錢了?現在賊忒多,小區時有溜門撬鎖的,兩道防盜門也能撬開,丟自行車更是常事,尤其逢年過節,盜竊案更是集中。賊們膽子也大,銀行、珠寶店都敢搶,大白天也敢作案。有些案子長期破不了,真賊捉不到,卻時常攔一些無辜的人問東道西,二奎要不是讓自己出來作證,還不定把他怎麼樣呢?自己小時候雖然窮,但心裏安穩,街坊鄰舍誰家都不鎖門,大冬天,有不少孩子穿著露腳指頭的鞋,但別人家曬在窗台上的棉鞋,從來就沒有丟過。

從破獲的案件看,絕大多數是流竄作案。現在的政策真寬鬆,隨你去天南海北,無人過問。生產隊那時候可不是這樣,農民被牢牢地控製住,趕集都要請假,外出要開介紹信,沒有介紹信住不了招待所,沒有糧票下不了飯店。自己當年出村要飯,有時也到縣城,就曾被收容遣送過兩次,是村支書看著可憐,謊稱走親戚,公社才給開了介紹信,這才沿路乞討進了京城。

往事不堪回首,許多當年做夢也想不到的事出現了,有些嚴肅得掉腦袋的事卻成了笑談。

花花世界,缺一不可,好人是人,壞人也是人,沒有壞人,自然也顯不出好人……

老尤整天這樣東想西想的,說話就過了一年。

二奎和霞又提著一兜鯽魚來到老尤家。

雖然隻過了一年,但二奎和霞的裝束卻變化不小:二奎西裝革履,大冬天還戴著墨鏡。霞則著紅羊絨大衣,一副白口罩把嘴捂得嚴嚴實實。倆人還更換了新款手機。

老尤嗔怪:“這一年多你們幹啥了,還做鯽魚生意嗎?”

二奎說:“受叔的指點和啟發,一直忙做鯽魚生意,現在我們可以給您揭關子了:一年來我們承包了三個魚塘,專養鯽魚。後來還把這三個魚塘並成一個,擴大了水麵、增加了容積,春來水滿,特別喜人。下一步還準備在張莊附近建個鯽魚批發市場,把周圍做鯽魚生意的個體戶都集中在一起。”

老尤說:“好,好。年輕人就是有氣魄,比我們那時強多了。”

二奎搓搓手,嘿嘿一笑:“隻是資金有些不足,我和霞的親戚朋友們,能借的都借到了,霞還把她媽傳給她的金銀首飾全賣了,但離承建批發市場,缺口還不小,實在不好意思向叔張口,這手心朝上的滋味算是嚐夠了。”

霞插話說:“我倆還開了個飯店,生意不錯,特別是熏鯽魚很受歡迎,還專門捎了一些讓叔嚐嚐。”